乌镇的第一场雪落得悄无声息，胭脂铺的青瓦上积了薄薄一层白，像撒了把碎盐。玉玲珑正坐在阁楼窗前，看着弟子们在院中练武，腰间的铜铃随着她翻检情报的动作轻响，铃音混着雪粒落地的簌簌声，格外清宁。可这份安宁，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楼主！武当派派人来了！”守在镇口的护卫匆匆跑进来，积雪在他的靴底化成水痕，“来了两个道士，说是武当掌门亲传弟子，指名要见您，态度……不太好。” 玉玲珑指尖一顿，情报册上“黑风堂余党勾结江湖败类”的字迹还未看完。
武当派？这个江湖第一大正派，向来不问俗事，怎么会突然派人来乌镇？她腰间的铜铃轻轻晃动，铃音里似乎藏着一丝不安。 “请他们到前厅奉茶。”玉玲珑合上情报册，起身时铜铃叮咚作响，“慕容姐姐，备好我们截获的黑风堂罪证；媚儿，让春桃把青婆婆的日记和铜铃取来；小蛮，带弟子们暂停练武，守住各处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前厅。”
前厅里，两个玄衣道士已端坐饮茶。为首的中年道士面如冠玉，颔下三缕长须，腰间悬着一柄七星剑，剑穗上的武当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正是武当掌门最看重的弟子，清玄道长。他身后的年轻道士则一脸倨傲，眼神扫过厅内的摆设，带着几分不屑。
玉玲珑走进前厅时，清玄道长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玉楼主，久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清玄道长驾临乌镇，玲珑楼蓬荜生辉。”玉玲珑在他对面坐下，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轻响，“不知道长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清玄道长放下茶杯，茶盖与杯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厅内的沉默：“指教不敢当。
只是近来江湖传闻，玲珑楼以女子之身，数月内覆灭黑风堂江南分舵，手段凌厉，杀戮过重，甚至与官府往来密切——武当派作为江湖表率，特来提醒玉楼主一句：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莫要仗着几分手段，搅动风云，引火烧身。” 年轻道士立刻接话，语气更冲：“我师父说得客气！依我看，你们玲珑楼行事诡秘，又是易容又是暗杀，与黑风堂何异？若不是看在你们杀了些邪魔歪道的份上，武当早就出手清理门户了！” “师弟，不得无礼。”
清玄道长看似呵斥，眼神却落在玉玲珑腰间的铜铃上，带着审视，“玉楼主，并非武当多管闲事。只是玲珑楼崛起太快，树敌太多，又与朝廷势力牵扯不清，恐会引来正道围剿。掌门师兄说，望你好自为之，收敛锋芒，莫要让玲珑楼落得与烟雨楼相同的下场。” 最后一句话像针一样扎在玉玲珑心上。
烟雨楼的覆灭是她心中的痛，武当派竟拿这个来警告她？她腰间的铜铃急促地响了起来，铃音清越，压下了心头的怒意：“道长此言差矣。玲珑楼杀的是黑风堂的恶徒，救的是受苦的百姓，每一次行动都留有证据，绝非滥杀。
至于与官府往来，只因黑风堂勾结锦衣卫，我们不得不借力反击，何来‘引火烧身’之说？” 慕容雪适时上前，将一摞卷宗放在桌上：“道长请看。这是黑风堂走私军械的账册，这是他们用‘七星海棠’毒杀百姓的证词，这是被俘护卫的供词——我们杀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沾着无辜者的血。”
她指着其中一份供词，“十三煞之首独眼煞，三年内害死三十七名百姓，掠走女子十二人，这样的人不该杀吗？” 清玄道长翻看卷宗的手顿了顿，长须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年轻道士却嗤笑：“强词夺理！江湖事江湖了，你们勾结官府，就是坏了规矩！再说，谁知道这些供词是不是你们屈打成招的？”
“我可以作证！”春桃捧着青婆婆的日记走进来，她刚从苏州据点赶回，脸上还带着风雪的痕迹，“我曾是黑风堂的卧底，是玲珑楼救了我。楼主从未屈打成招，被俘的护卫里，被胁迫的都放了，还发了盘缠回家——这是他们的感谢信。”她将一叠感谢信放在桌上，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真诚。
苏媚儿把玩着发间的珍珠步摇，笑得妩媚却带刺：“道长觉得我们手段诡秘，可比起武当派‘清理门户’的雷霆手段，我们已经够慈悲了。至少我们腰间挂着铜铃，提醒自己勿杀无辜；至少我们救了被黑风堂迫害的女子，给了她们一条活路——不知武当派这些年，救过几个像晚晴、柳娘这样的苦命人？”
提到铜铃，清玄道长的目光再次落在玉玲珑腰间，这次多了几分探究：“这铜铃……” “是青婆婆留下的。”玉玲珑轻轻晃动铜铃，铃音清越，“青婆婆是烟雨楼长老，她教我‘听铃静心，莫忘慈悲’。玲珑楼立下规矩‘不欺老弱，不害无辜’，每杀一人，必审其罪；每俘一人，必查其情。道长若不信，可去乌镇问问百姓，我们是不是与黑风堂一样的邪魔歪道！”
话音刚落，前厅外传来百姓的喧哗声。原来是小蛮怕厅内起冲突，悄悄去通知了镇里的百姓——张老汉、李二哥、被救的王二等十几人捧着热茶和点心赶来，非要给武当道长“说说玲珑楼的好话”。 “道长！玲珑姑娘是活菩萨啊！”张老汉颤巍巍地说，“黑风堂抢了我的地，是她帮我夺回来的；我儿子被打伤，是青禾姑娘治好的！”
“她们杀黑风堂的人是为民除害！”李二哥嗓门洪亮，“那些人早该杀了，玲珑楼不杀他们，我们也要拼了命报仇！” 清玄道长看着窗外激动的百姓，又看了看桌上的证据和日记，脸色渐渐凝重。年轻道士还想争辩，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雪越下越大，厅内的气氛却缓和了些。清玄道长收起卷宗，语气缓和了几分：“玉楼主，武当派并非质疑你的初衷，只是担心你年轻气盛，被人利用。黑风堂背后有锦衣卫撑腰，朝廷势力错综复杂，玲珑楼根基未稳，太过激进恐会招来灭顶之灾。”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何况，江湖上已有传言，说玲珑楼想借灭黑风堂之势，一统江南江湖，取代烟雨楼当年的地位——这话若是传到其他门派耳中，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玉玲珑心中一动。
一统江南江湖？这传言来得蹊跷，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她想起陆谦虽然被擒，但锦衣卫在江湖的暗线并未清除，黑风堂的余党也在伺机报复，这传言十有八九是他们散布的，想借武当之手打压玲珑楼。 “道长觉得，玲珑楼像争权夺利的门派吗？”玉玲珑反问，腰间的铜铃轻响，“我们的弟子多是女子和受苦百姓，所求不过是江南太平，百姓安康。若真要争权，何必费尽心机救助百姓、分发赃物？”
她看向清玄道长，目光坦荡，“倒是道长，这些传言从何而来？是否有人刻意在武当面前提及玲珑楼的不是？” 清玄道长的长须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此事……是华山派的人传来的消息，说亲眼看到玲珑楼弟子在杭州城外与锦衣卫密谈。”
“一派胡言！”苏媚儿立刻反驳，“杭州城外那次是我们救被俘的线人，锦衣卫设了埋伏，我们浴血奋战才突围，怎么成了密谈？华山派的人当时就在附近，为何不出手相助，反而散播谣言？” 玉玲珑瞬间明白了。华山派与武当派向来交好，但近年来江湖地位渐衰，怕是嫉妒玲珑楼崛起太快，又或是被锦衣卫收买，故意挑拨武当与玲珑楼的关系。
她看着清玄道长，缓缓道：“道长若信得过玲珑楼，可派人暗中调查传言的源头。若真是玲珑楼有错，我们甘愿受武当处置；若是有人挑拨，还请道长还我们一个清白。” 清玄道长沉默良久，终于起身：“玉楼主，武当派会查清此事。但你记住，江湖之路，步步惊心，守住初心易，守住分寸难。若让武当发现玲珑楼真有越界之举，定不姑息。”
他留下一枚武当令牌，“他日若遇门派围剿，可持此令牌求助，算是武当给你的最后机会。” 年轻道士虽不情愿，还是跟着师父离开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留下满厅的茶香和未解的疑云。 百姓们见武当道长走了，都围上来问情况。
玉玲珑笑着安抚他们：“道长是来看看我们，没别的事。大家快回去吧，雪天路滑。”等百姓散去，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对核心成员道：“武当的警告不是结束，是开始。” “华山派肯定有问题！”慕容雪握紧长剑，“当年烟雨楼覆灭，华山派就没少落井下石，这次定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苏媚儿擦拭着长鞭，眼神锐利：“还有武当内部，清玄道长虽然表面公正，但那个年轻道士明显对我们敌意很深，说不定是锦衣卫或黑风堂的暗线。”她看向玉玲珑，“要不要让春桃的人去查查华山派和武当年轻一辈的动向？” “必须查。”玉玲珑指尖敲击着桌面，腰间的铜铃轻响，“但更要小心，武当是名门正派，公然调查会落人口实。让柳娘在苏州的线人悄悄打探，尤其是华山派与黑风堂、锦衣卫的往来。”
她拿起武当令牌，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武当给的‘机会’，更像是试探。他们既怕我们与朝廷勾结，又怕我们真被灭了，让黑风堂更嚣张——这其中的分寸，得好好拿捏。” 小蛮抱着暖炉，皱着小脸：“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杀黑风堂的人还要看别人脸色吗？” “当然不。”
玉玲珑摇头，铜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但要更谨慎。杀戮要更精准，证据要更确凿，还要让江湖看到我们的慈悲——青禾，加大义诊的力度；春桃，让信使多传递我们救助百姓的消息；媚儿，想办法与其他中立门派接触，比如药王谷、丐帮，争取他们的支持。”
雪夜渐深，阁楼的灯火却亮到天明。玲珑楼的弟子们不知道武当警告的深意，但看到楼主和几位姐姐彻夜议事，都自发地加强了戒备。春桃带着易容信使冒雪出发，将玲珑楼的处境和求助信送往杭州丐帮分舵；慕容雪则开始演练新的阵法，以防门派围剿；苏媚儿对着地图，在华山派和武当的位置画了两个红圈，旁边标注着“警惕”。
玉玲珑站在窗前，看着雪地里巡逻的弟子身影，腰间的铜铃在寒风中轻响。她知道，武当的警告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玲珑楼崛起背后的危机——不仅有黑风堂和锦衣卫的明枪，还有正派门派的暗箭，更有江湖对“女子掌权”的天然偏见。 但她没有退缩。
铜铃的清响在耳边回荡，青婆婆的教诲在心中铭记，百姓的期盼在眼前闪烁。她握紧手中的玲珑刀，刀光映着窗外的雪光，亮得惊人。 “好自为之？”她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玲珑楼的路，我们自己走，无需他人置喙。”
雪还在下，但胭脂铺的灯火却比以往更亮，像风雪中一座温暖的灯塔，指引着正义的方向。而远处的武当山，清玄道长正对着一封密信沉思，信上只有八个字：“玲珑若乱，江南可图。”信的落款，是一个模糊的锦衣卫印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正派与邪派的夹缝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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