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持衡三兄妹的十年治世,其波澜壮阔、其根基深厚、其目光深远,都被展现出来。
墨渊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天幕,看清那《大宁律疏》每一条文背后蕴含的秩序之力。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好一个《大宁律疏》!好一个功勋荫补新制!”
“以律法为纲,量化功勋,疏通贤路,此乃铸就万世不移之基石!持衡此子,深谙‘衡’之精髓,非仅持守个案之公,更是构建保障公平之制度!”
“司法与行政分离,提刑按察使之设……这是在为人族社会编织一张能够自我纠错、自我维系的规则之网。”
他看向那驰道运河、远洋船队,以及应对天灾时展现出的高效与韧性,眼中精光闪动:“更有执衡开拓之志,昭衡教化之功!”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修路通衢,富国强兵;兴学启智,固本培元。”
“更难得者,于水患严寒之中,非止于救济,更能化危为机,推动水利革新,完善预警储备……此等远见卓识,统筹之力,已非凡俗帝王所能及。”
墨渊最终长叹一声,带着一种释然的感慨:“昔日吾忧异数退位,朝局或有反复。如今观之,此界人族,已得真髓!”
“持衡三兄妹所行,非守成之君,实乃开创‘人皇’道统之先驱!其治下之世,律法清明,贤能得用,民生富足,遇灾有备。”
“此等景象,纵是上古神人治世,亦不过如此!或许……天道择此异数破局,真正要成就的,正是这般能自立自强的人道盛世!”
瑶光胸中豪情激荡,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国度在眼前成为现实:“这才是我辈梦寐以求的江山气象!”
“持衡立法度,定乾坤,是真‘持衡’!执衡开疆拓,利天下,是真‘执衡’!昭衡启民智,塑国魂,是真‘昭衡’!”
“他们兄妹三人,竟是将父母辈的期望与名号,发挥到了如此淋漓尽致的地步!”
她尤其赞赏那应对天灾的举措:“面对洪水严寒,不祈神,不求天,依靠自身制度、技术与人力,便可战而胜之,甚至借此更上一层楼!”
“这才是人族应有的骨气与智慧!那功勋荫补新制,更是绝妙!打破门阀,唯才是举,让这盛世之基,永不因少数人壅塞而腐朽!”
“哈哈哈!好!太好了!宁皇血脉,果然不凡!这‘人皇’之位,他们当之无愧!”
折颜的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深深的思索。“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他喃喃自语,“短短十年,竟能奠定如此格局!这已非一朝一代之兴衰,而是在尝试构建一种能够超越帝王个人贤愚、可以持续运转的人间秩序。”
他目光扫过天幕中各项举措,分析道:“持衡以律法与制度为‘骨架’,执衡以工程与技术为‘血脉’,昭衡以文教与民生为‘肌肤’。”
“三者合一,辅以王安的财算、任白的巧思,再加上那已然深入人心的‘公平公正’之念。”
“这人族王朝,竟真的在他们手中,呈现出一副不依靠神恩、仅凭自身便可生生不息、愈发强健的态势!”
他转向墨渊和瑶光,语气中带着一丝恍然:“如今看来,王一诺与于清的退位,非但不是此界之损,反而成了检验这新生力量成色的契机。”
“持衡他们用这十年,证明了人族完全有能力自己走好这条路!这‘人皇’之功业,比之依赖天命、祈求神佑的旧日帝王,其根基不知深厚凡几!”
白真望着天幕中那沉稳睿智的持衡、锐意进取的执衡、温婉而有力的昭衡,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激动。
先前那份对于清与王一诺情缘的悲恸,似乎也被这煌煌盛世景象冲淡了许多。
他看着持衡,那个眉眼间依稀有于清影子的孩子,声音带着哽咽:“他们……他们真的做到了……”
这哽咽里,是为孩子们的成就,是为人族的未来,更是为他那在另一段人生里付出真心的神魂。
“在没有上天眷顾的情况下,他们依靠律法、依靠智慧、依靠彼此间的信任与协作,竟然开创了如此局面!”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无比的骄傲:“持衡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也优秀得多!”
他看着那应对灾害时井然有序、上下同心的景象,轻声道:“这样的世界,即便没有神只守护,似乎……也能很好地运转,甚至可能更好。”
“因为它的力量,来自于每一个人的努力与智慧的总和。”
他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持衡身上,心中默默想着:于清,你看,你的孩子,没有辜负你和一诺用一生换来的这个世界。
东华帝君静观天幕,看着那人道昌盛的景象。
他并未立刻言语,直到那《功勋荫补新制》颁布,直到一次次天灾被转化为进步的阶梯。
“自成天地,不假外求。” 他缓缓开口,“律为筋骨,工为血脉,文为魂魄。三才既定,人道乃昌。此非天命所归,乃是……人定胜天。”
他目光扫过那井然有序的朝堂、那四通八达的驰道、那书声琅琅的学堂,最终落在那不再需要祈求神明、仅靠自身力量便可抵御甚至利用自然之力的人族身上。
“旧神之祀可废,因其已无必要。” 东华帝君最终断言,“此界人族,已觅得自身存续与发展之道。”
“持衡三子,非承天运之人皇,乃是……开创人道纪元之先贤。其功业,不在庇佑一时,而在奠定万世之基。此景,便是对‘异数’之问,最完满之解答。”
画面一转,天幕上,王一诺和于清密谋离京的经过,甚至是与太上皇的“博弈”,与王安任白的“交代”,乃至最后那“九皈园”前的插曲。
墨渊并未对这份“不负责”置评,反而更关注其背后的意味。
“急流勇退,非智者不能为。他们深谙‘过犹不及’之理。持衡一代已然长成,根基稳固,制度初成。”
“彼时退去,留出空间,反能让新生力量彻底施展,避免因旧权在侧而生出掣肘与依赖。此乃延续盛世之远见。”
他的视线落在于清解释“私房钱”和王一诺玩笑的片段,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掠过一丝微弱的波动。
“况且……能舍下泼天权柄,只求寄情山水,相伴一人。此心性,亦非常人能有。”
这最后一句,轻若无声,仿佛只是对自己所言。
瑶光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跑得好!跑得妙!那太上皇的眼神灼灼逼人,连我看着都替他们头皮发麻!”
“与其留在京中左右为难,不如将这催婚的‘烦恼’连同那几只‘小皮猴’一并留给老爷子,自家逍遥去!这份果决,颇有我辈风范!”
她看着马车远去,于清细心为王一诺整理发丝的画面,眼中锐利的战意化为了更为复杂的欣赏:
“放下江山权柄,只为兑现当年一句承诺,携手同游。这份情意与洒脱,比坐拥天下更令人心折。看来他们不仅是治世能臣,更是通透的妙人!”
折颜摇着桃花扇,笑得意味深长,“好一招‘金蝉脱壳’!将这催婚的压力与教养幼子的‘重担’巧妙转嫁,自己落得清静。”
“于清这小子看着温文尔雅,这‘算计’起自家岳父和弟弟来,也是不着痕迹,高明得很呐。”
看到后面更是忍俊不禁,摇头叹道:“有趣,当真有趣!筹备八年,只为博夫人一笑。”
“这书生浪漫起来,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丫头的关注点……哈哈哈,‘财政大权,重中之重’,一针见血,于清这小子怕是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白真望着天幕中于清与王一诺相依相偎、默契调侃的画面,“这样……真好。”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他不再是那个背负着沉重过往、孤寂离去的于清,而是会‘算计’、会准备惊喜、会被夫人一句话问得手足无措的、活生生的人。”
“九皈园……‘皈’依之处么?”他望着那园门的匾额,心中一片澄明,“他能如此用心,为她营造一处归所,兑现承诺。”
“这一世,他终得圆满,快乐自在。这便足够了。”
他最后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他找到了他的归宿,我也该放下了。
东华帝君缓缓开口,“因果已了,尘缘渐息。”
“于清与王一诺,于此界之使命已然达成。扶持幼主,奠定基石,创立制度。待其稳固,便抽身而退,不恋权位,不断尘缘。此举,合乎‘道’之自然。”
他的目光在于清解释钱财来源和王一诺了然信任的神情上停留一瞬。
“钱财往来,清晰可查;夫妻相处,信任调侃。此间种种,已脱帝王窠臼,复归寻常。于修行而言,亦是另一种‘悟’。”
最后,他看向那“九皈园”的牌匾,“九皈……皈依之处,亦是新的开始。此段异数之缘,始于姑苏,似乎……亦将归于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