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那行字还残留在视线里。
“他们已经在路上。”
迦叶的手立刻按上了剑柄，烬羽也同时转身，两人背靠背站定。营地静得过分，连火堆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烬羽低声说：“不是幻觉。”
迦叶没回答，只将轩辕剑抽出半寸。剑身微震，不是因为敌人靠近，而是它自己在预警。
烬羽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极淡的灵力线从她指间延伸出去，沿着地面蔓延至主营帐方向。这是她改良过的探息术，能在不惊动目标的情况下察觉活人气息。
线刚伸到一半，突然断了。
有人动过营帐里的东西。
烬羽收回手，眼神一沉。她走过去，掀开帘子。布防图还在桌上，但边缘有轻微折痕，像是被人匆匆翻看过又放回原位。
她回头看向迦叶，轻轻点头。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敌探已经进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烬羽走到桌边，故意提高声音：“东侧巡防不能松懈，明天一早我跟迦叶亲自带队过去。”
她说完，看了迦叶一眼。迦叶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道：“太危险，你留下守营地，我去就行。”
“不行。”烬羽坚持，“若水结界需要我们两股力量共同维持，你不在，我撑不了太久。”
迦叶沉默片刻，终于点头：“那就明早出发。”
他们说话时，烬羽悄悄在桌角留下了一道灵印。那是翼族最隐秘的追踪符，只有带着特定气息的人触碰过布防图，符印就会自动激活。
做完这些，烬羽走出主营帐，召来一名亲卫，低声下令：“传令下去，明日辰时整，迦叶率队前往东岸巡查，四大营轮流换防。”
亲卫领命而去。
迦叶跟出来，在她耳边问：“他们会来？”
“一定会。”烬羽说，“天帝要的是我们的布防虚实。现在我们主动暴露一处防线空档，他们不可能不来查。”
迦叶点头：“我绕去西面高岩埋伏，你留在这附近。”
烬羽摇头：“我不在主营帐。我在后方树影里等。他们若真来了，必定会先确认我们是否真的离开。”
两人分头行动。
迦叶借着夜色绕到西侧高地，蹲在一块巨石后。他没有点亮任何光源，只让轩辕剑横在膝上，剑尖朝外。只要有人踏入十步之内，剑气自会示警。
烬羽则退到主营帐后方的一排矮树丛中。她取出短刃，插进土里。刀身立刻泛起一层暗紫色光晕，那是聚魂术的前置阵法，能封锁方圆三丈内的传信灵符。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营地灯火渐稀，值守的战士按常规划过巡逻路线，一切如常。
直到子时三刻。
三道几乎看不见的身影贴着地面接近主营帐。他们穿着灰黑色紧身衣，肩部有细微鳞片反光，那是天族特制的隐形甲，能短暂融入夜色。
三人动作极快，一人在外放风，另外两人潜入营帐。
掀帘的瞬间，其中一人伸手抓向布防图。
就在他指尖碰到图纸的刹那，烬羽埋下的灵印骤然亮起。
她立刻出手，短刃一挥，一道紫光横扫而出，直接斩断了那人腰间的传信链。链子断裂时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像冰裂。
帐外放风的暗探察觉不对，转身就要逃。
迦叶早已等在西面出口。他拔剑出鞘，剑气如网铺开，瞬间封住退路。那人撞上剑气屏障，整个人被弹回地面，滚了几圈才停下。
帐内两人也反应极快，一人抓起布防图就往另一个方向冲，另一人则咬破牙缝中的毒囊，嘴里立刻涌出黑血。
烬羽闪身拦住逃跑者，短刃横在胸前。对方挥拳攻来，她侧身避开，顺势一脚踢中其手腕。布防图脱手飞出，被她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迦叶这边也已制住第二人。他用剑柄砸中对方后颈，那人闷哼一声跪地，但嘴里仍在往外冒黑血，眼看活不久了。
只剩最后那个咬毒的暗探倒在地上抽搐。
烬羽快步走来，蹲下身，一手按住他胸口，另一只手掐住他喉咙。她低声念咒，聚魂术的力量缓缓压住对方涣散的魂魄。
“别让他死。”迦叶站在旁边，剑尖指着这人咽喉，“我要问话。”
烬羽点头，加大灵力压制。那人的身体渐渐停止抽搐，但眼睛睁着，瞳孔失焦。
迦叶蹲下，盯着他：“谁派你们来的？‘他们’是谁？”
那人嘴角扯动，笑了下，声音断续：“你们……逃不掉的……天帝的诛仙阵……已在九霄布成……只待一声令下……”
话还没说完，他体内突然爆开一团黑焰。火焰从七窍喷出，转眼就把整个人吞没。
烬羽急忙后退，手中灵力一收，那团即将离体的魂魄被硬生生拽回躯壳。但只撑了两息，魂魄再次碎裂，彻底消散。
迦叶一剑劈下，将残骸劈成两半。黑焰熄灭，地上只剩焦黑的骨头和一块烧了一半的令牌。
烬羽捡起令牌残片，上面刻着半个“天”字，边缘有细密符纹。这是天帝直属密探的身份凭证。
她抬头看向迦叶：“诛仙阵……是真的？”
迦叶脸色很冷：“三百年前，这个阵屠了半支翼军。后来被墨渊强行破除，从此封禁。如果天帝重新启用了它……”
烬羽打断他：“那他就不是只想打南荒，他是要彻底抹掉所有反对他的势力。”
迦叶盯着那块焦骨：“所以派来的不是正规天兵，而是死士。这些人不怕死，也不怕痛，只为传递一句话——让我们知道，他在看着我们。”
烬羽站起身，把令牌残片收进袖中：“不能让消息传开。老兵们还记得当年的事，一旦听说诛仙阵重现，军心必乱。”
迦叶点头：“我会处理尸体。你说怎么安排后续守卫。”
烬羽走出几步，召来四大营主。她当着众人的面下令：“今晚事件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议论，违令者逐出营地。从现在起，夜间轮哨改为双岗制，每两个时辰更换一次。若水两岸增设三处暗哨，由我亲自查验。”
众人领命散去。
迦叶站在高岩上，望着远处漆黑的河面。烬羽走上来，站到他身边。
“你觉得灵汐知道这事吗？”她问。
迦叶摇头：“如果她知道，就不会只送来一句‘七日内踏平南荒’。诛仙阵是天族最高机密，连公主都不一定接触得到。”
烬羽沉默一会：“那这块令牌……会不会是故意留给我们的？”
迦叶看向她。
“引我们分心。”烬羽说，“让我们以为天帝要用大阵，其实真正动手的还是常规部队。或者……另有杀招。”
迦叶握紧了剑柄：“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都得准备应对。诛仙阵虽强，但启动需要时间，也需要大量灵力支撑。只要我们能在它完全成型前找到阵眼位置……”
烬羽忽然抬手，指向营地边缘的一处火堆。
“你看那边。”
迦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火堆旁原本坐着一名值守战士，此刻那人已经倒在地上，而火光映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他身边。
那人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翻开的册子上写字。
烬羽立刻冲了过去。
那人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
是个老者，白发，脸上有道旧疤，身穿褪色的祭司袍。
烬羽停住脚步。
她认得这张脸。
那是十年前死去的老祭司，也是当年唯一支持她继承翼君之位的人。
可他已经死了。
老祭司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写下一行字：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