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透,我站在北坡石台边缘,指尖还残留着那行刻字的触感。
“她回来了。”
三个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带着冷意。我没有回头去看那片桃叶,只是把它收进了袖中。昨夜审讯得来的消息压在心头,比这清晨的风更沉。
我转身往居所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羊皮卷还在怀里,那个扭曲的环形符号像一根刺,扎在我脑中。回到房内,我将卷轴铺在案上,取出仙缘镜,轻轻放在一旁。
镜面微亮,我以灵力催动,照向符号。光影流转间,一行小字浮现:**闭合之环,轮回禁制;中心一点,沉眠之源**。
我盯着这句解析,呼吸放轻。魇罗说他们要唤醒的东西不是擎苍,而是更早的存在。墨渊从未提过地底还有别的封印,可若真有,又为何隐瞒?
我抬手按了按眉心。此刻不能乱想,必须理清头绪。
我将昨夜所得一一归整——影渊组织、幽冥使、堕灵阵试探、内部泄密、地底异封。这些事单独看是碎片,合在一起却指向一场大祸。昆仑虚守了这么多年,靠的是墨渊的威名和结界之力。如今敌人已摸清弱点,下一步绝不会只是小股来袭。
我不能再一个人扛。
取来两枚玉简,我用指尖划破掌心,以心头血为引,封入其中。这是最高级别的密信,只有收到的人才能开启。一枚送往青丘,交予白止帝君;另一枚送至天族主殿,务必由现任天君亲启。
信中写明影渊图谋、桃林灵脉受损、堕灵阵试验、以及地底封印异动之事,并附上仙缘镜录下的符文影像。我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青丘与我血脉相连,天族执掌三界秩序,若连他们都无动于衷,单凭昆仑虚迟早覆灭。
写完最后一笔,我吹干墨迹,正欲收起玉简,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叠风。
他推门进来,衣袍沾着露水,发梢微湿,显然刚从外围巡山回来。他看了我一眼,眉头微皱:“你一夜未睡?”
我没答,只将案上的羊皮卷推过去。
他低头看完,脸色变了。沉默片刻后问:“这些话,你信几分?”
“九分。”我说,“魇罗体内有禁制,不敢全说假话。年轻那个临倒前的话也对得上——五百年前就有类似袭击,那次死了三人,却被当成意外。执律长老事后失踪,线索断得太过干净。”
叠风走到窗边,望向北坡方向。那里桃树枯灰未散,地面裂痕仍未愈合。
“如果是真的,”他缓缓开口,“那就不是魔族某一部的行动,而是有人在背后统一调度。能渗透昆仑虚内部,知道你的作息,还能拿到轮防图……这个人,要么曾在这里待过很久,要么现在就在我们身边。”
我点头:“所以我不能只靠自己查。必须联合外力。”
“你是想建联盟?”
“不是想,是必须。”我说,“青丘有古老阵法传承,天族掌控四方情报网。若他们肯出人出力,我们才有胜算。”
叠风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那就派人送信。但人选要慎之又慎。走常规传讯路,容易被截;派弟子直送,又怕途中遭伏。”
“所以我要亲自选人。”我说,“必须是可信、修为够、能避追踪的。路线也不能走明道,得绕开常行山脉,从南岭暗谷穿行。”
他点头:“我来安排。北岭出口我会亲自盯住,不容有失。”
就在这时,仙缘镜忽然震动了一下。
我转头看去,镜面泛起一层微光,随即浮现出三个字:
**阻·信·途**
叠风也看到了,眼神一紧。
“它在预警。”我说,“有人会拦下信使。”
“那就不能只派一路。”叠风立刻道,“分两批走,一条明线一条暗线。明线引开注意,暗线藏真信。就算被截了一路,还有一线希望。”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很快,我们定下计划。一名弟子持普通玉简走东线大道,作为诱饵;另一名心腹则化作游方散修,携真正密信经南岭潜行。两人都不知对方存在,以防拷问泄露。
“今日出发?”他问。
“越快越好。”我说,“但他们必须知道,一旦启程,就再无回头路。若被抓,宁死也不能让玉简落入敌手。”
叠风看了我一眼:“你也明白,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
“我知道。”我说,“可若不试,整个昆仑虚都会陷落。”
他不再多言,只低声说了句:“我去挑人。”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等等。”我从袖中取出那片刻字的桃叶,递给他,“把这个也带上。虽然不知是谁留的,但既然出现在石台角落,就一定是有意为之。也许……是某种提醒。”
他接过叶子,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动:“字迹很新,是昨夜刚刻的。留下的人,应该没走远。”
“或许是我们的人。”我说,“或许不是。”
屋内一时安静。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个总在深夜巡视封印台的灰袍长老。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真的背叛了……那么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已经被别人知晓。
“下次见面,别在同一个地方谈事。”叠风最后说,“我会换地点等你消息。”
他走了。
我坐在案前,手中握着尚未送出的那枚玉简,指节微微发紧。窗外风动,吹起帘角,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镜面上。
仙缘镜又闪了一下。
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道细长的裂痕,在镜背悄然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