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之气自地底冲出的瞬间,我已来不及闪避。那股黑流如毒蛇般顺着高台石缝攀爬,直扑脚底阵眼。我咬牙挥动玉清昆仑扇,将仙缘镜贴在扇骨上,强行催动最后一点灵力。
镜面映出三道黑线正往经脉里钻。我抬手斩下,风刃划破空气,精准切断那几股侵蚀之力。喉头一甜,血从嘴角溢出,但我没停,继续把残余灵力送入墨渊掌心。
他仍闭着眼,双手结印未动,唯有掌心传来的暖流未曾中断。我知道他在全力压制东皇钟内部动荡,不能分神护我。可头顶钟体忽然剧烈震颤,一道赤黑色气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卷成漩涡,直逼我们所在的位置。
“师尊!”我猛地睁眼,盯着仙缘镜。镜面发烫,裂痕不断蔓延,边缘金纹开始剥落。就在这一刻,镜中浮现一行字:“封印中枢承受极限:九成七。”
我立刻传音:“顶链将断,速锁第三重环!”
话音未落,脚下阵图猛地一晃。整座高台都在震动,石板崩裂,碎屑飞溅。我单膝跪地,一手撑住地面,另一手死死护住仙缘镜。墨渊终于睁开眼,目光如电扫向钟顶。他左手迅速变换手印,右手依旧与我相握,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我体内。
我借这股力量稳住心神,再次凝视镜面。可镜光越来越弱,影像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不能再等了。
我闭上眼,割开手腕,一滴精血落入镜心。那是蕴含金莲印记的本源之血,珍贵无比。刹那间,镜面爆发出刺目金光,完整映出东皇钟核心封印路径。我用神识牢牢记住每一道符纹走向,将其刻进元神深处。
三息之后,光芒骤然消散。
“咔——”一声轻响,仙缘镜彻底黯淡,从我手中滑脱,缓缓下坠。
一道身影掠来,伸手接住。是叠风。他肩上的伤还未愈,脸色苍白,却稳稳将镜子收进袖中。“我守着它。”他说。
我没有回应,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头顶那道裂缝上。符链仍在震颤,赤黑气流仍未完全退去。若此刻不完成最后一击,之前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体内翻腾的气血,双手结出“镇魂归元印”,将残余灵力尽数灌入脚下阵图。阵纹亮起微光,勉强稳住即将溃散的封印通道。
墨渊站在我身侧,周身金光暴涨。轩辕剑意凝聚于指尖,他抬头望向钟顶,眸中燃起金色火焰。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量正在攀升到极致,也明白这一击必须万无一失。
“师尊……现在!”我以神识呼唤。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指点出。
那一指看似轻缓,却带着撕裂虚空之势。金色符文自指尖飞出,穿过层层黑雾,直击钟顶裂缝。轰然巨响炸开,天地为之震荡。符链尽数闭合,赤黑气流被强行压回钟内,东皇钟剧烈摇晃数息后,终于缓缓沉寂。
风停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
我松开手印,身体一软,靠着石柱滑坐在地。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子刮过肺腑。嘴角又有血渗出,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暗红。
墨渊站在我身旁,气息略显滞涩,但身形未动。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随即抬手按在钟基处,确认封印稳固。片刻后,他才收回手,掌心轻轻覆上我的肩头。
温暖传来,我不由自主地靠了靠。
叠风站在台边,一手扶着断裂的石栏,目光扫视四方。他没有说话,但警觉的姿态告诉我,他仍在戒备。
远处联军已重新列阵,结界光幕依旧环绕高台。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靠近。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危机尚未过去。
我抬起手,想擦去唇边血迹,却发现手指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勉强抹掉。视线有些模糊,但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倒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行。
墨渊低声道:“封印已成。”
我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东皇钟。那口巨钟静静悬于半空,表面裂痕已被符链封锁,原本躁动的气息尽数收敛。可我心里清楚,擎苍并未彻底消失。他的残魂还在钟内挣扎,只是暂时被压制。
这场胜利太险。
若不是及时切断地底黑流,若不是拼尽最后一滴精血唤醒仙缘镜,若不是叠风及时接住镜子……任何一步出错,我们都无法走到这一步。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叠风怀中的位置。那里藏着仙缘镜。它完成了使命,再也无法使用。但那些刻进元神的符纹路线,我会永远记得。
墨渊的手仍搭在我肩上,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七万年守候,无数次在冰棺前独饮桃花酒,只为等他醒来。如今我们并肩站在这里,亲手终结一场浩劫。
值得。
哪怕耗尽性命,也值得。
叠风忽然转身,面向西南断崖方向。他眉头微皱,脚步向前半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我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只有残烟与碎石,看不出异常。
但他没有放松。
我试着运转灵力,却发现经脉空荡,连最简单的探查都无法做到。只能依靠直觉判断危险是否临近。
墨渊似乎也注意到了叠风的异样。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同一方位。两人对视一眼,皆未言语,却已有默契。
风又起了。
这次不是来自钟口,而是从断崖深处吹来,带着一丝极淡的腥气。我鼻尖微动,这不是普通的尘土味。
叠风抽出腰间短剑,横握于前。他没有上前,也没有示警,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堵墙挡在我们与危险之间。
墨渊缓缓蹲下身,将我扶正坐好。“别动。”他说。
我点头,靠紧石柱。
他站起身,朝叠风走去。两人并肩而立,面对断崖,谁也没有先出手。
时间仿佛静止。
突然,一块碎石从崖壁滚落,砸在平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
石块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崖面开始轻微震动。一道细小的裂缝在岩壁中央浮现,正缓慢扩大。
叠风低声道:“有东西要出来。”
墨渊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右手,轩辕剑意再度凝聚。
我盯着那道裂缝,心跳加快。刚才那一战已经耗尽所有力气,若再起冲突,我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嗒”。
低头一看,一滴血正从我指尖落下,砸在石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我抬起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正不断渗出。
我想包扎,却发现身上再无可用的布条。
墨渊回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蹙。
他走回来,撕下自己衣角,握住我的手,一圈圈缠上。
布料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一阵刺痛袭来。我咬住嘴唇,没出声。
他包得很慢,动作却稳。最后一圈打结时,指尖擦过我的虎口,留下一丝温热。
“忍着。”他说。
我点点头。
他站起身,再次望向断崖。那里的震动已经停止,裂缝也不再扩大。
一切恢复平静。
叠风收剑入鞘,转身走回高台边缘。
我以为危险过去了。
直到我看见,那块被血滴染红的石板,正一点点变成灰白色,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我张嘴想提醒,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墨渊正要迈步,我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他回头。
我指着地面,用尽力气说出两个字:
“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