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剑池闭关室的石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头的喧声与灯火。我站在墨渊身前,指尖尚残留着他方才系玉佩时的温意。他未多言,只朝我点了点头,便盘膝而坐,背脊如剑般挺直。
我依序落座于他对面,五毒珠置于两人之间的青玉蒲团上。珠体微颤,一层淡青光晕自其表面漾开,如同水波拂过静湖。刹那间,剑池深处万千仙剑的嗡鸣竟渐渐平息,原本躁动不安的灵流也归于有序。
右眼处狐族血纹忽地一抽,似有细针轻刺。我按住眉心,察觉体内灵力运转略显滞涩。腰间的仙缘镜贴着肌肤,起初毫无反应,直到那青光蔓延至我们足下阵图,镜面才泛起一丝微亮,映出几行小字:【双修阵基稳固,可启周天循环】。
墨渊抬手,掌心向上。我将手掌覆上他的,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暖流自交叠之处涌出,沿着经脉缓缓推进。《双修诀》的心法在脑海中浮现,我随其引导,调息凝神,灵力自丹田升起,循任督二脉流转。
第一周天开启时,他的心口旧伤泛起金光,我的眉心血纹也随之灼热。两股气息在掌心交汇,化作一道螺旋金流,逆冲而上,贯通头顶百会。室内再无声响,唯有远处传来一声清越钟音,仿佛天地为之一震。
第七周天行至中途,异变陡生。
墨渊的气息忽然紊乱,一缕黑雾自他腕间经络渗出,迅速攀升至肩颈,继而在空中凝聚成形——那是擎苍的残影,面容扭曲,唇角扬起讥诮笑意。
“战神亦堕魔道,何以为尊?”他低语,声音如锈铁刮过骨面,“你封印我七万年,可曾想过,自己早已被东皇钟蚀去半魂?如今靠女子灵力续命,岂不羞耻?”
我心头一紧,气血翻涌,几乎要松开与他相连的手。就在此刻,仙缘镜骤然发烫,我咬破舌尖,一滴精血沁入镜心。镜面裂开一道细纹般的光痕,随即浮现出实时推演:【魔气模拟人格,非实体存在,建议强化灵识联结,切断其借势之源】。
我不再迟疑,反手握紧墨渊的手,主动加深灵识交融。神识相触的一瞬,仿佛踏入无边雪原,四野茫茫,唯有一道身影立于风中——那是墨渊年轻时的模样,手持长剑,立于昆仑之巅,身后是整片倾塌的战场。
我奔向他,在神识交汇处跪坐下来,将额头抵上他的肩。那一刹那,记忆如潮水倒灌——我看见他在封印东皇钟前回望我的眼神;看见我在冰棺旁日复一日喂养心头血的双手;看见他沉睡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我心脉的震颤。
仙缘镜腾空而起,悬于我们头顶,镜面投射出三维光影。一位身披玄甲、头戴冠冕的威严身影缓缓显现,正是父神遗念所化。
“吾儿墨渊。”他的声音如雷贯耳,却不带压迫,“当阴阳交融,便是新纪元开启之时。此劫非罚,乃赐。唯有共承痛楚者,方可共掌天命。”
擎苍的幻影在圣音中剧烈扭曲,发出一声凄厉嘶吼,随即崩散成点点黑尘,消融于空气。
第九周天终于开启。
我们的灵力已完全交融,金流不再局限于经脉,而是遍布四肢百骸,连发梢都泛着淡淡辉光。仙缘镜持续投射数据:【灵韵共振达九成七,魔气清除进度百分之九十八】。
就在功法即将圆满之际,闭关室四壁猛然震动。
轰——!
坚硬的玄岩墙体如纸帛般炸裂,九道镌刻古符的金色锁链破石而出,带着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如活物般缠绕而上。它们精准地扣住我们的手腕、脚踝与腰际,强行中断了运功节奏。
我本能欲挣,却被墨渊以眼神制止。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有明悟。
“这是试炼。”他低声说,“父神留下的最后一关。唯有共承束缚,方能共掌自由。”
锁链极冷,贴肤之处竟有刺骨寒意,仿佛能冻结灵力。我尝试调动内息,却发现每一分力量都被压制得近乎凝滞。然而就在这禁锢之中,我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当我们彼此靠近,血脉共鸣增强时,锁链内部竟隐隐传来吸摄之力。
“它在吸收我们的灵韵。”我说。
墨渊颔首:“不是为了困住我们,是为了验证。”
验证什么?是否能在绝境中共振?是否能在失去自主之时,仍保持灵台清明?是否能在命运强加的枷锁下,依然选择信任对方?
我没有再问,只是重新调整呼吸,顺着锁链的压制之势,将灵力反向凝聚。墨渊同步而动,心口金光再度亮起,与我眉心血纹遥相呼应。
锁链开始发烫。
一圈圈微弱的光纹从链身浮现,沿着符文流转,像是被唤醒的古老印记。我能感觉到,它们正在记录我们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每一丝灵力波动。
第九周天并未结束,反而在锁链的压迫下进入更深层次。原本分散的灵力被迫压缩至核心,形成一股前所未有的纯净能量,在我们之间循环往复。
仙缘镜悬浮不动,镜面彻底转为金色,浮现出新的提示:【血脉同频度突破临界值,金莲印记激活条件达成】。
墨渊睁开眼,目光穿透昏暗的室内,直视我瞳孔深处。
“司音。”他唤我名字,声音低沉却清晰,“若此刻金莲现世,你可愿将其烙于心口?”
我望着他,没有回答。
锁链越来越烫,几乎灼人肌肤,而我们的灵力却愈发交融,仿佛已分不清谁是谁的脉动。头顶的仙缘镜微微震颤,镜光投射出一片虚影——一朵半开的金莲,花瓣上流转着双狐缠剑的纹路,正缓缓下沉,直指我们交握的双手。
墨渊的手指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