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火撞入剑池边缘,被轩辕剑一震,化作点点火星散落于地。那纸片尚未燃尽,一角焦黑卷起,却仍透出暗红血痕。
我俯身拾起,指尖微颤。识海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有细针来回穿刺,但不敢迟疑。咬破唇角,一缕狐火自指间腾起,轻拂过残符。火光映照下,几行扭曲文字浮现而出,如同活物般游走。
“瀛洲……血祭……三日后启。”
字迹未落,仙缘镜忽从袖中滑出,悬于掌心。裂痕深处泛起微光,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苏醒。我闭了闭眼,将灵力缓缓注入其中。镜面震动,血色文字再度显现,比方才清晰数倍——
“魔族七君齐聚瀛洲岛,布归墟血阵,以纯阳仙体承天命,至阴妖血启门枢。”
话音未落,右眼猛地一热,仿佛有滚烫铜汁灌入经络。我抬手按住眉心,金莲印记自行浮现,幽光流转,竟与镜中文句隐隐呼应。
墨渊站在我身侧,目光未动,却已察觉异样。他低声问:“何人可为纯阳之体?”
我没有立刻回答。脑海里闪过剑池中的预言——阳者为夜华,阴者为你。若此言非虚,那所谓纯阳仙体,唯有夜华能当之。而至阴妖血……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金莲印记尚在发烫,像是一道烙印,提醒我无法回避的身份。
“他们要祭的,不只是归墟之门。”我声音压得很低,“是阴阳重合之机。一旦血祭完成,混沌本源便有机会重新聚合。”
墨渊眸光一沉,手中轩辕剑嗡鸣不止,似有所感。他望向东方,那里天际正泛起一层极淡的暗红,不似朝霞,倒像是云层背后藏着未出鞘的刀刃。
就在此时,叠风自回廊尽头疾步而来。他素来沉稳,此刻却脚步急促,肩头沾着露水与尘灰,显然是从山门外一路奔来。未及行礼,他已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青玉简。
“东海急报。”他气息未平,“四海龙王已于昨夜尽数撤兵,东海防线空虚。据探子回报,瀛洲岛上已有黑雾升腾,百里海域生灵绝迹。”
墨渊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骤然冷峻。他将玉简递给我,我接过后,仙缘镜自动浮起,贴于玉简表面。镜光流转,片刻后,一行小字浮现于空中:
【检测到禁制残留,解析中……】
裂痕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承受不住负荷。我知道它已受损,强行催动只会伤及自身,可此刻无暇顾及。舌尖一痛,我咬破出血,将一滴精血抹在镜背。
刹那间,镜面爆发出一道银光,玉简内隐藏信息尽数显形——
“血祭需双魂共鸣,一承天命,一启幽途。纯阳者生于九重天外,至阴者出自青丘旧脉。二者血脉相引,方可打开双门之间封印。”
我心头一紧。
青丘旧脉……是我无疑。而九重天外的纯阳之体,除了夜华,再无他人。
“他们在等一个时机。”我抬头看向墨渊,“不是单纯开启归墟,而是要借血祭之力,逼迫阴阳融合。若让它们在魔族掌控下合一,混沌不再受制,天地秩序将彻底崩塌。”
墨渊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轩辕剑归鞘之声清越如钟。他转身朝主殿方向走去,步伐坚定,衣袍翻动间带起一阵凛冽威压。
“传令下去。”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晨雾,“昆仑虚所有弟子即刻集结大殿前广场,不得延误。”
我紧随其后,手中仙缘镜仍未收回。镜面裂痕中,隐约浮现出两个名字的残影——一个清晰,写着“夜华”;另一个模糊不清,只余下一撇一捺,像是还未写完的命运。
叠风起身,抱拳领命,正要离去,却又顿住脚步。
“还有一事。”他神色凝重,“昨夜守岛弟子最后传回的消息说,瀛洲岛上出现一座石台,中央立碑,上书八字——”
他顿了顿,仿佛不愿出口。
“**司音不至,夜华不出**。”
四周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我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麻。那八个字像钉子一样扎进耳中,不是威胁,更像是某种召唤。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和夜华之间的牵连。这一局,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引我们入局。
墨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肩线绷得更紧。
“所以他们是想用我做饵?”我冷笑一声,“以为我会因夜华而乱了阵脚?”
“未必是饵。”墨渊终于开口,声音低缓,“更可能是试炼。他们要确认你是否真的愿意赴约——也确认夜华是否真能因你而觉醒。”
我握紧仙缘镜,镜面因灵力波动而微微发烫。它虽有裂痕,却依旧忠诚地映照出前方道路的凶险。我能感觉到,东海上空的煞气正在聚集,每过一刻,那血祭法阵就更加完整一分。
“三日。”我说,“还剩三日。若我们在第三日之前未能阻止仪式启动,一切都会失控。”
墨渊点头,“那就三日内出发。”
“您亲自去?”
“不然?”他淡淡道,“此事牵涉父神遗命、混沌本源,又涉及你与夜华的宿命关联。我不去,谁去?”
我张了张口,终究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危险,也明白此行可能再陷封印之劫,可他依然选择前行。就像当年他走向东皇钟时那样,背影决绝,不容劝阻。
我们并肩踏上主殿前的石阶。天光渐亮,但东方云层愈发厚重,红得发紫,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昆仑虚各峰陆续升起传讯灵光,弟子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脚步声踏碎晨霜,汇聚成一片肃杀之气。
叠风立于阶下,手中握着令旗,随时准备调度人马。我站在墨渊身侧,望着眼前这片熟悉的天地。曾经这里只是我求道之地,如今却成了守护三界的关键所在。
仙缘镜忽然轻轻一震。
我低头看去,镜中画面一闪而逝——是一座孤岛,海浪拍打着黑色礁石,中央高台上燃着幽蓝火焰,一根锁链垂落水中,另一端连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镜头,长发披散,身上缠满符咒铁链,却被海水浸泡得斑驳脱落。当他缓缓抬头时,镜面猛然一晃,影像破碎。
只留下最后一瞬的侧脸。
轮廓分明,眉心一点赤红印记若隐若现。
我呼吸一滞。
那是夜华。
他还活着。
而且,他在等一个人。
我猛地抬头,正要开口,墨渊却已察觉我的异样。他转头看我,眼神锐利如剑。
“你看到了什么?”
我嘴唇微动,还未出声——
远处钟楼忽然响起第一声钟鸣。
沉重,悠远,像是拉开战幕的号角。
第二声紧随其后。
人群迅速列队,兵器出鞘之声此起彼伏。整个昆仑虚进入临战状态,每一寸土地都弥漫着紧绷的气息。
我握紧仙缘镜,指节泛白。
钟声还在继续。
第三声敲响时,镜面裂痕中渗出一丝血线,顺着我的掌心流下,在冰冷的石阶上砸出一个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