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开启的刹那,一股沉滞的气流扑面而来,带着海底万年不散的寒意。我下意识握紧袖中残镜,镜面仍在发烫,裂纹深处金光未熄,仿佛与这宫殿血脉相连。墨渊站在门前,玄袍猎猎,目光如刃,扫过门内幽深通道。
还未踏步,四道巨影骤然暴起。
青龙盘柱而起,鳞甲崩裂,石壳如枯皮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青铜冷光的躯体;白虎仰天咆哮,利爪撕开地面,砖石炸裂;朱雀双翼展开,尾羽燃起赤焰,竟不灼空气,只焚自身残壳;玄武龟甲裂开,蛇首昂起,眼中金焰跳动,毫无生气。
它们不是活物,是守卫。
墨渊袖袍一挥,金光横展,一道仙障立于门前。四兽齐扑,利爪、尖牙、尾扫尽数撞在屏障上,金鸣刺耳,震得我耳中发麻。屏障微颤,未破,但墨渊肩头绷紧,指节泛白,显然支撑不易。
我退后半步,将残镜贴于心口,仙力催动。镜面裂纹金光流转,映出四兽体内景象——脊柱之中,皆有细密金线贯穿,自颅顶直落尾椎,再由脚爪没入地面,与地砖上的符文相连。那符文脉络如河网,汇聚于大殿中央一处六角石砖。
“师尊!”我高声,“它们是傀儡!金线连地,破阵可止其动!”
墨渊眸光一凛,目光顺着我的指向落向中央地砖。他未答话,手中仙障骤然收缩,化作一道金环护于周身。四兽见屏障消失,立刻再度扑来。青龙腾空,龙尾横扫,带起一阵狂流;白虎前扑,利爪直取咽喉;朱雀双翅拍击,热浪逼人;玄武则盘踞后方,蛇首低伏,蓄势待发。
墨渊身形一闪,避过龙尾,掌心凝力,一击拍向白虎侧肋。轰然巨响,白虎半边身躯崩裂,碎石四溅,可它动作未停,依旧前扑,爪尖距我面门不过寸许。
我疾退,后背抵住门框,残镜紧贴心口。不能再等。
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面。血珠顺裂纹滑落,镜光骤亮,一道虚影自镜中投出,直指大殿中央——正是那六角石砖,金线交汇之处,灵压最盛。
墨渊一眼锁定。
他双手结印,掌心仙力压缩成锥,隔空点出。破妄诀,昆仑虚秘传,专破虚妄禁制。仙力如针,刺向石砖中心。
“咔。”
一声轻响,石砖裂开细纹。紧接着,地面符文逐一熄灭,金线寸寸断裂。四兽动作骤然僵住,眼中金焰跳动两下,随即熄灭。青龙坠地,轰然砸出深坑;白虎前肢跪倒,头颅低垂;朱雀双翼收拢,火焰熄灭;玄武蛇首垂地,龟甲重归死寂。
它们倒下,再无动静。
我喘了口气,指尖仍在发麻。方才以血催镜,神识微震,但未伤根本。残镜收回袖中,余温未散,裂纹中的金光缓缓隐去。
墨渊走上前,俯身查看中央石砖。他伸手拂去碎石,露出下方一道凹槽,内刻古纹,与残镜裂纹竟有几分相似。他指尖轻触,忽觉灵压反噬,立即收手。
“此阵未全破。”他低声道,“只是被强行切断连接。若有人再启机关,它们仍可再活。”
我走近,低头看那凹槽。“这符纹……与残镜同源?”
他未答,只抬头望向大殿深处。方才四兽盘踞之处,后方石壁悄然裂开,一道幽光通道浮现,蓝光流转,不知通向何处。通道两侧,立着两排未激活的石像,形态各异,皆覆尘埃,似还有更多守卫未曾启动。
“阵眼已毁,但内息未绝。”墨渊掌心按地,感知灵流走向,“前方仍有禁制,且更为复杂。”
我点头,握紧残镜。方才镜中所见,四兽虽为傀儡,但体内金线构造精密,非一日可成。这宫殿,早于擎苍之世,却偏偏在此时因残镜共鸣而开启,绝非偶然。
墨渊迈步向前,玄袍拂过地面碎石。他走在前,我随其后,脚步轻缓。通道不宽,仅容两人并行,壁面由蓝晶砌成,内嵌微光晶石,照得前路分明。地面无符文,但每一步落下,脚底皆感微弱震颤,似有灵流在下奔涌。
行至中途,墨渊忽停。
他抬手,示意我止步。前方三步处,地砖颜色略深,边缘有极细的缝隙,几乎不可察。他取出一枚玉符,轻轻抛出。玉符落地,未响,可砖面却微微凹陷半寸。
“陷坑。”他道,“踩实则启。”
我凝神,残镜微颤,镜面裂纹泛起微光。我将其贴近地面,金光一闪,镜中映出下方空洞,深不见底,四壁布满倒刺,且有机关绞盘缓缓转动,一旦触发,便会在瞬间闭合。
“有绞杀机关。”我低声,“三息之内可闭合。”
墨渊点头,袖中飞出一缕仙力,如丝线般缠住玉符,缓缓提起。地砖复原,机关未动。
他继续前行,步伐更缓。我紧随其后,残镜始终贴于掌心,随时准备应对突变。通道渐陡,向下延伸,空气愈发阴寒。壁上晶石光芒变暗,蓝光转为幽绿,照得人影模糊。
终于,通道尽头现出一座小殿。
殿门已开,内无神像,只有一方石台立于中央,台上放着一卷玉简,封皮刻着三个古篆——“瀛洲录”。
墨渊未动,只盯着玉简。我上前两步,残镜忽烫,镜面裂纹金光急闪。我抬手,镜光映向玉简——刹那间,镜中浮现一行虚影,非玉简所刻,而是隐藏其下的文字:
“魂引者至,钟门将启。”
我心头一跳。
这四字,与残页焚毁时浮现的“东皇钟”三字笔迹一致,且“魂引”二字,正是我此前在残镜中所见的谜题。
“师尊。”我声音压低,“这玉简有假。表面无字,实则藏秘。”
墨渊走近,目光落在我手中残镜上。“你看到了什么?”
“‘魂引者至,钟门将启’。”我盯着他,“这‘魂引’,究竟是何意?为何残镜、残页、玉瓶、玉简,皆与此有关?”
他沉默片刻,眼神深邃,似在权衡。殿内寂静,唯有地下灵流嗡鸣,如低语。
“有些事,我亦未全然明白。”他终于开口,“但此地不宜久留。玉简可取,但不可启封。”
我伸手欲拿,残镜却猛然一震,镜面裂纹中金光暴涨。我未及反应,一道细光自镜中射出,直没入玉简。
玉简微颤,封皮无声裂开。
墨渊眼神一厉,抬手欲阻,却已迟了。
玉简展开,无字浮现,只有一道虚影缓缓升起——半座巨钟悬于虚空,钟下人影模糊,可那气息,与玉瓶中的父神痕迹,竟有七分相似。
就在此时,地面震动,远处传来沉闷撞击声,如同巨兽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