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三人离去的脚步声尚未完全消散在空旷的小路上,另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一个背着浅蓝色双肩包的女孩小跑着拐进了这条背街。她叫林暖暖,师范大学大三的学生。
今天下午她有一份家教兼职,眼看时间有点紧,便抄了这条近路。阳光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映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颊边,显得朝气蓬勃。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路面,脚步猛地刹住。
她看到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老人!摔倒在地,身体蜷缩,正发出痛苦的呻吟!
老人痛苦的神情令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爷爷,这令林暖暖的心瞬间揪紧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家教迟到的担忧被抛到脑后,她立刻加快步伐冲了过去,双肩包在身后一颠一颠的。
“老爷爷!老爷爷您怎么了?摔到哪里了?没事吧?”她蹲下身,声音急切而充满关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去搀扶老人的胳膊。她的眼神干净,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担忧,完全没注意到老人浑浊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老人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大了,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任由林暖暖用力,半推半就地被搀扶起来,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女孩纤细的胳膊上。
就在林暖暖刚松了口气,以为老人只是腿脚不便没站稳时,异变突生!
那只刚刚还显得虚弱无力、布满老年斑的干瘦手掌,如同突然苏醒的毒蛇,以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和力量,猛地反手死死攥住了林暖暖的手腕!
“哎呦喂——!”
老人原本痛苦萎靡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激动甚至狰狞的神色,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在这安静的小路上格外响亮:
“就是你!你这个小年轻刚才跑那么快干嘛?!撞倒我了!哎呦……现在我浑身都疼,骨头肯定断了!你不能走!你得带我去医院!全面检查!赔钱!赔钱!”
如同冰水浇头,林暖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腕上传来的钳制感生疼,让她瞬间清醒,却又陷入更大的茫然。
“老爷爷!您…您别乱说!”她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声音因为震惊和委屈而带着颤抖,“我是看您摔倒才过来扶您的!我根本没撞您!我离您还有好几步远呢!”
她试图挣脱,但那枯瘦的手指像铁箍一样,牢牢锁住她的手腕,指甲甚至掐进了她的皮肤里,带来一阵刺痛。
“放屁!”老人唾沫横飞,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开始撒泼,“就是你撞的!我走得好好的,你从后面跑过来,‘咚’一下就给我撞倒了!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没良心?!撞了人还不承认!大家快来看看啊!大学生撞老人啦!想跑啊!”
他一边喊着,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打着地面,激起些许灰尘,努力想要引起周围可能存在的行人的注意。
果然,远处有几个原本匆匆走过的行人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张望过来。指指点点的议论声隐约传来:
“怎么回事?撞人了?”
“那老头说是那女孩撞的……”
“说不清啊,这年头……”
“啧,这女孩倒霉了……”
这些目光和议论像针一样扎在林暖暖身上,让她感到无比难堪和孤立无援。她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父母心里的乖女儿,何曾经历过这种当众被污蔑的场面?
“你…你怎么能这样!”她又急又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汇聚,声音带上了哭腔,“我真的没有撞你!你放开我!我还要去家教呢!”她再次用力挣扎,手腕被攥得更紧,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家教?我管你什么教!”老人见她挣扎,更加无理取闹,甚至将脑袋往她这边凑,嘴里喷出带着劣质烟草味的气息,“哼!你说没撞就没撞?证据呢?谁看见了?我告诉你,今天不拿出五千……不,一万块钱医药费、检查费、营养费,你别想走!不然我就躺在这里不起来了!让你学校领导来领人!我看你这学还上不上了!”
“一万块?!”林暖暖失声惊呼,这个数字对她一个靠兼职赚取生活费的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你……你这是敲诈!”
“敲诈?你说我敲诈?”老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更加尖利,“你撞了人还有理了?我的老腰啊!我的腿啊!肯定折了!哎呦喂,疼死我了……”他开始夸张地嚎叫,身体故意往林暖暖身上靠,试图把她也带倒。
围观的人又多了一两个,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但没有人上前,没有人说话。那种沉默,像冰冷的墙壁,将林暖暖困在中间。
“我真的没有……你们谁帮我证明一下……”林暖暖带着哭腔,求助般地看向周围那些举着手机的路人,得到的却是躲避的眼神或更专注的拍摄。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
手腕上的疼痛,老人不断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周围冷漠的注视,以及那“一万块”和“找学校”的威胁,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委屈、愤怒、恐惧、无助……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眼泪终于决堤,顺着她通红的脸颊滑落,滴在尘土里。她不再试图争辩,因为发现语言在赤裸裸的恶意面前如此苍白无力。她只是徒劳地、一遍遍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但那污浊之手,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绕着她,要将她拖入这泥沼般的麻烦之中。
老人看着女孩流泪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怜悯,脸上反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笑。他更加卖力地表演着痛苦,嚎叫声愈发凄厉,仿佛真的命不久矣。
阳光依旧明媚,但照在这条小路上,却只剩下了冰冷的绝望和一颗被污浊之手紧紧攥住的、善良而无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