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城市的秋风格外萧瑟,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撞在路边小旅馆斑驳的墙壁上。
林建国蹲在旅馆门口的马路边上,手指夹着一根劣质香烟,烟雾呛人,他却像毫无知觉,只是盯着面前车来车往,眼神空洞。张芬坐在旁边的塑料凳上,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一块已经湿透的手帕,无声地抹着眼泪。
几天下来,他们跑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得到的只有冷漠的推诿、程式化的回复,以及那句让他们绝望的“等通知”。儿子的面见不到,律师也见不到,他们就像被一堵无形的墙隔绝在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带来的那点微薄积蓄,在省城的花销面前飞快见底,绝望和茫然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老林……咱……咱接下来可咋办啊……”张芬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林建国狠狠吸了口烟,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捶了捶胸口,声音沉闷:“……我再去找找那个信访办……昨天那个办事员好像……”
话没说完,一辆黑色的奥迪A6L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沉稳低调,却与这破旧的小旅馆环境格格不入。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目光扫过,精准地落在林建国和张芬身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与严肃。他走上前,微微颔首:“请问,是林风同学的父母,林建国先生和张芬女士吗?”
林建国警惕地站起身,把妻子护在身后,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度不凡的男人:“你是?”他怀疑又是学校或者哪个部门来打发他们的。
“敝姓周,周文渊。”男人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是一名律师。”
林建国迟疑地接过名片。名片质地硬挺,上面印着“文渊律师事务所 首席合伙人 周文渊”,下面还有一连串的头衔和荣誉,什么“省律协刑事专业委员会主任”、“十大杰出青年律师”之类的字眼,看得他眼花缭乱。
“律师?”张芬也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却又不敢置信的希望火光,“您……您能帮我们小风?”
“我了解到林风同学的案子,深感震惊和不平。”周文渊语气沉痛而真诚,“如果二位不介意,我想免费代理这个案子,为林风同学讨回公道。”
免费?
林建国和张芬愣住了。天上掉馅饼了?这么好的律师,主动找上门,还免费?他们这种家庭,平时连咨询费都付不起的大律师,怎么会……
林建国心里的警惕更深了,他把名片往回递了递,语气生硬:“周律师,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们……我们请不起您。而且,这案子……对方有关系,我们……”他摇摇头,满脸苦涩。
周文渊没有接名片,而是推了推眼镜,语气更加温和:“林先生,您误会了。我并非出于商业目的。我只是……无法坐视一个年轻人被如此冤枉,无法认同某些人滥用权力的行为。这违背了我的职业信念。请相信我的诚意。”
他话说得漂亮,但林建国夫妇在社会底层挣扎多年,深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张芬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衣角,眼神里全是担忧和怀疑。
周文渊似乎看出他们的疑虑,也不强求,只是留下名片:“二位可以再考虑一下,或者……可以去打听一下我的名字。我住在市区的锦江饭店1808房间,三天内都会在。决定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微微欠身,转身上车离开了,留下林建国夫妇拿着那张烫金的名片,在风中凌乱,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困惑。
…… ……
接下来的两天,林建国夫妇半信半疑地,真的想办法去打听了。
他们跑到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找了法律类的书架,果然在一本厚厚的律师名录里看到了周文渊的名字和简介,还有照片,一模一样。
他们又小心翼翼地找到一家看起来正规的律师事务所前台咨询,前台小姐一听到“周文渊”的名字,立刻肃然起敬:“周律师是我们省刑辩界的标杆,他的案子都是大案要案……”
甚至,他们在买报纸时,都无意中在本地法制报的一个板块看到了周文渊出席某个法律研讨会的报道。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点:这个周文渊,是个真正的大律师,很有名,很厉害!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冲击着这对濒临绝望的夫妇。他们几乎是跑着回到那小旅馆,紧紧攥着那张名片,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林!是真的!是真的!小风有救了!有救了!”张芬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再次涌出,却是希望的泪水。
林建国的手也在发抖,他重重地点点头,眼眶发热:“走!我们去锦江饭店!现在就去!”
…… ……
锦江饭店1808房间。
周文渊接待了激动万分的林家夫妇。他耐心地听取了他们知道的所有情况,虽然大部分信息他都早已通过死士网络知晓。
“情况我基本了解了。”周文渊表情凝重,“这是一个典型的诬告陷害案件,对方利用程序漏洞和关系网,试图坐实罪名。我们会坚决反击。”
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音频文件。“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一份关键证据,来自……某个渠道。”
房间里响起孙婷婷和其闺蜜炫耀般承认诬陷、提及保研名额和校领导舅舅的对话录音。
林建国和张芬听得浑身发抖,又是愤怒又是激动:“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能证明我儿子是清白的!快把它交给警察!交给法院!”
周文渊却轻轻摇了摇头,关掉了录音。
“很遗憾,林先生,林太太。”他的语气带着法律人的冷静和无奈,“这份录音,作为证据,在法律上存在瑕疵。它无法直接证明录音里的人就是孙婷婷,除非进行声纹鉴定,但对方很可能会以非法证据为由申请排除。目前,它只能作为一个辅助参考,影响法官的自由心证,但不足以单独决定案件走向。”
看着夫妇二人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他继续道:“不过请放心,即便只有这些,结合其他情况,检察院最终做出证据不足、不起诉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他话锋一转,眉头紧锁:“但是,我通过一些司法系统的朋友了解到,负责此案的那位张倩警官,态度非常……坚决。她已经卡着最长时限报请了拘留,并且,极有可能在未来申请两次补充侦查。”
他看向林风父母,语气沉重:“这意味着,即便最后证据不足,林风同学也可能需要在看守所里……被羁押半年以上。”
“半年?!”张芬尖叫一声,几乎晕厥过去。林建国赶紧扶住妻子,自己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而在看守所107监室。
林风闭着眼,意识却与周文渊紧密相连。
【主人,情况就是这样。证据薄弱,流程可能被恶意拖长。】
林风在脑海中冷静地询问:“周律师,凭这些,能不能反告孙婷婷诽谤?控告那个张倩滥用职权、徇私枉法?”
周文渊沉默了片刻,回复道:【很难。孙婷婷一口咬死没说过这些话,作为录音是无法成为强有力的证据的。张倩的行为虽然在道德上有亏,但仍在程序框架内运作,很难认定构成滥用职权罪。最多是工作态度问题。】
林风沉默了一下。法律的路,果然狭窄。
【保管好所有证据。】他最终指令道,【等我下一步计划。】
【明白。】周文渊回应,【我也会通过一些公检法的朋友,持续施加压力,尽量缩短流程。】
现实里,周文渊对林风父母安慰道:“二位先别太绝望。我会尽最大努力。首先,我会正式提交委托手续,申请会见林风,并调阅案卷。这是我们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