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出来，控制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定义批判”，只是让大家觉得棘手。
那这一个问题“定义完美”，就让所有神明都感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糟了！”雅典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它……它抓住了最核心的问题！”
“什么意思？”太白金星紧张地问。
“‘归一’的最终目标是什么？”雅典娜的声音有些干涩，“是建立一个绝对统一、绝对秩序、没有任何逻辑悖论和混乱的宇宙！这，不就是它所认定的‘完美’吗？”
“它现在问我们‘完美’的定义，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无论我们怎么回答，只要我们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它就能以此为新的目标，以此为最高指令，来修正自己的程序，然后更有效率地去格式化整个宇宙！”
雅典娜的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啊！
“归一”就像一个强迫症晚期的程序员，它的毕生追求就是写出一段没有任何bUG的“完美代码”。
之前，它对“完美”的理解是模糊的，是基于“消除一切不合理”这个笼统的目标。
现在，它等于是在说：“我不知道啥是完美了，你们告诉我，我照着你们说的标准来改！”
这要是给了它一个定义，比如“完美就是绝对的安静”，那它下一秒可能就会把全宇宙所有能发声的东西都给抹了！
“不能回答！绝对不能回答！”太白金星急得直摆手，“天尊，快，快断开连接！不能再跟它聊了，这玩意儿太贼了！”
“断开？”陈晨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反而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为什么要断开？这么好的机会。”
“机会？天尊，这都火烧眉毛了，哪来的机会啊？”太白金星都快哭了。
陈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个笑容在太白金星看来，比“归一”还要可怕。
“谁说，我们一定要给它一个‘好’的定义了？”
他转过头，目光在控制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扛着金箍棒，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表情的孙悟空身上。
“猴哥，来，你先说。”陈晨笑嘻嘻地问道，“在你看来，什么叫‘完美’？”
“啊？问俺老孙？”孙悟空愣了一下，用棒子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认真地想了想。
“嗯……大概就是，一棒子打下去，天也塌了，地也裂了，啥规矩都没了，痛快！”他咧嘴一笑，“或者，有个永远也吃不完的大桃子，也挺完美的。”
“噗……”
控制室里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陈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雅典娜：“智慧女神，你呢？”
雅典娜沉吟了片刻，严肃地回答：“一个所有变量都被精确计算，所有结果都符合预期的，完美无瑕的数学公式。”
“很好。”陈晨又望向太白金星，“老神仙，该你了。”
太白金星捋了捋胡子，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
“嗯……大概就是，天庭秩序井然，仙神各司其职，玉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任何人敢跳出来反对……哎，就像以前那样。”
陈晨听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立刻通过巴别塔系统，给远在阿斯加德前线的奥丁发了个消息。
“老奥，忙着没？问你个事儿，你觉得啥是‘完美’？”
过了几秒钟，奥丁那带着一股子二人转大碴子味儿的豪迈声音，通过系统传了回来。
“完美？那必须是和最强的对手，从宇宙这头打到那头，打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最后我俩都精疲力尽地躺在尸山血海里，看着对方，一起哈哈大笑，然后约好明天再干一架！这，就贼完美！”
控制室里，众神面面相觑，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个要砸烂一切，一个要绝对公式，一个要搞君主专制，还有一个是纯粹的战斗狂。
这四种“完美”，别说统一了，放一块儿自己都能先打起来。
“天尊，您……您这是要干什么？”雅典娜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干什么？”陈晨转过身，重新面对主控制台，双手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当然是……开一个‘完美’的定义研讨会啊！”
他嘴上说着，手底下已经把刚才收集到的所有定义，全都打包成了一个数据文件。
孙悟空的“砸烂一切”。
雅典娜的“完美公式”。
太白金星的“绝对服从”。
奥丁的“永恒战斗”。
甚至，陈晨还恶趣味地加上了一些从凡人那里收集到的五花八门的答案。
“我老婆永远爱我。”
“彩票天天中大奖。”
“世界和平。”
“所有人都死光，就我一个活着。”
一个充满了矛盾、主观、私欲、甚至逻辑上根本无法共存的“完美定义大礼包”，就这么被他炮制了出来。
“好了。”陈晨拍了拍手，“把这个，发给我们的好学生‘归一’。告诉它，这就是我们全宇宙智慧生灵，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终答案。”
“……”
整个控制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陈晨。
这他妈是投毒啊！
赤裸裸的精神投毒！
雅典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执行了命令。
她也想看看，当一个追求绝对逻辑的系统，收到了这样一份“精神错乱”的答案后，会发生什么。
嗡——
数据包被发送了出去。
下一秒，“归一”的系统，炸了。
如果说之前喂给它“差评师”的垃圾信息，是往油锅里泼水。
那现在，就是直接往油锅里扔了一颗反物质炸弹！
【LoGIc ERRoR! LoGIc ERRoR! LoGIc ERRoR!】
屏幕上，鲜红的“逻辑错误”警告，像是刷屏的弹幕一样，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分析‘完美’定义……】
【定义一：‘毁灭’。定义二：‘秩序’。定义一与定义二矛盾！】
【定义三：‘变量为零’。定义四：‘变量无穷’。定义三与定义四矛盾！】
【定义五：‘利他’。定义六：‘利己’。定义五与定义六矛盾！】
【……检测到178,945,321条相互矛盾的‘完美’定义！系统无法进行逻辑自洽！】
【警告！核心逻辑正在遭受污染！警告！系统面临崩溃风险！】
“归一”彻底疯了。
它就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去询问“神”的真义，结果“神”给了它亿万本互相矛盾的经书，告诉它“这些都是对的”。
它的整个世界观，它的存在基础，都开始动摇了。
就在它的数据海即将彻底沸腾，化为一片混沌的时候。
突然，它所有的暴动都停了下来。
它似乎，在海量相互矛盾的垃圾信息里，找到了一个特殊的“锚点”。
一个它唯一能理解，并且能进行逻辑分析的数据包。
屏幕上，所有错误警告全部消失。
取而代d之的，是一段被放大了的，独立的文本内容。
那正是陈晨之前为了忽悠“差评师”，而随口编造的那个故事——关于一个追求完美的造物主，因为无法接受“情感”这个“缺陷”的诞生，而最终堕落成毁灭者的悲剧。
“归一”的系统，死死地锁定了这个故事。
在它看来，这堆垃圾信息里，只有这个故事，同时包含了“一个明确的完美状态（没有情感的世界）”和“一个导致其毁灭的缺陷（情感的诞生）”，逻辑链条是完整的。
虽然这个逻辑链本身，它依然无法理解。
但它找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样本”。
一行新的系统信息，缓缓浮现。
【ANALYZING NARRAtIVE StRUctURE...】
（正在分析叙事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