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指尖抚过残简，忽然觉得掌心纹路与简上金光缠成一团，
后颈的青州残片猛地发烫，意识像被拽进漩涡，
石台上的粥碗还在晃，他已经合眼，
细丝线顺着脊椎往脑里钻，连灼痛都带着青铜的冷意。
他想抓住石台上的粥碗，指尖却穿过温热的空气。
再睁眼时，掌心的青铜纹路烧得发疼，
眼前悬着座嵌在云层里的青铜巨城，城墙上爬满螺旋状齿轮，
每转一圈就有细碎星光从齿缝漏下，齿轮齿缝里还卡着半块铜屑，
刻着的“止”字纹，和陈茹仕那片青铜片分毫不差。
中央那尊雕像比青州械寨的望火楼还高，面容被雾气裹着，
石质胸腔却渗着暗红锈液，像在流泪。
那股哀伤不是飘在空气里的，是顺着雕像底座的铜链缠上来的，
凉得像苏晚晴修复青铜鼎时，指尖沾的冷铜绿。
“这是守夜人的丰碑。”
玄风子的全息投影在身侧浮现，半透明的青铜长袍被金属风掀起，
袍角星纹还沾着上次清理守灵者残骸时的锈粉，
“他们用十二万年试调和机械与生命，最后连自己都嵌进了机关，
你看雕像底座的齿轮，就是用他们的意识凝成的。”
陆子墨伸手碰城墙，青铜表面泛起水纹，指腹下的震动频率，
和怀里《墨子非攻卷》残简的共鸣波正好对榫。
“所以厄洛斯说的‘继承者’，是让我们接下他们没拼完的‘太极引铜’？”
“叮！”
机械音突然炸响，玄风子的投影扭曲成雪花噪点。
陆子墨太阳狂跳得厉害，滚烫的画面跟着这节奏往脑子里扎，连额角都发紧：
锻铁坊的火星溅在青阳子手背上，他满是老茧的指节没躲，
只蹭了蹭工装裤就接着磨镐；
苏晚晴添炭时腰拧了下，揉着腰直起身的瞬间，
发梢沾的铜屑落在熔炉里，“滋”地冒了点烟；
还有青鳞，上次对抗守灵者时举着枪，指节泛青，却没松过半分扳机。
画面的碎片在脑子里转了两圈，突然拼成一行古篆，
“当火种重燃，守夜人将醒”，
而古篆的笔画里裹着细纹路，
和怀里《墨子非攻卷》残简上的“太极引铜”对上了。
“不！”
金属撕裂声从头顶劈下。
陆子墨抬头，雕像的石质胸膛裂出缝，暗红液体渗出来，和他在机甲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同一时刻，械寨最深处的密室。
陈茹仕的指甲深深掐进石墙，指缝里还沾着修复玄铁弩机的铜粉。
耳里的声音越来越密，像无数人贴着耳朵说话，每个音节都裹着青铜的冷：
“守夜核心，倒悬巷，你该回家了。”
右眼里的金光突然暴涨，她低头看掌心，
前日调试机关时刮伤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新生的皮肤下泛着幽蓝，像把碎青铜片嵌进了肉里。
“柳姐？”
楚离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举着半块修好的弩机，
弩弦上还缠着陈茹仕教他编的铜丝蚂蚱。
他耳尖泛红，眼底的担忧藏不住：
“你刚才盯着弩机发呆，手都在抖，又做噩梦了？”
陈茹仕转身时，手腕的青铜纹路突然亮了。
她没控制，纹路就扭曲成齿轮形状，地面的碎石腾空，
在两人之间织成道旋转的铜墙，这能力不是她自己的本事，
而是身体里那股陌生力量在作祟。
楚离歌扑上来的动作撞在铜墙上，额头肿起青包，
他摸了摸额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平安符递过来：
“你上次给我的平安符，铜丝断了，我还没来得及让你补……”
“小离，退开。”
陈茹仕的声音在抖，她一边说着一边摸向枕下，
那片“止”字纹青铜片还在，可指尖刚碰到，就被一股力量拽着往门外走，
“这不是我本意，我还带了半套青铜机关术，
要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就用弩机射我身上的青铜片。”
她撞开密室木门时，夜风卷着锻铁坊的火星扑进来。
楚离歌正要追她，却被一只手拉住，是苏晚晴，
苏晚晴指尖蹭过地上的锈迹，那锈色比普通锈蚀深两度，
还带着核心方向特有的金属腥甜。
“别追，她身上有青铜片护着，暂时没事。”
苏晚晴攥着染了锈的镇魂铃，怀里揣着刚拓好的“太极引铜”铭文片，
边角还热乎着，
“青阳子刚把机甲的太极防护板焊好，正装残片凹槽呢，
咱们去找他，带够备用熔液，天亮就走。”
两人往锻铁坊跑时，正好撞见青阳子扛着半桶青铜熔液过来，
工装裤上沾着焊花烫的洞：
“巧了，刚想去找你们，机甲左臂的残片凹槽装好了，能放大太极能量，
就是……刚才调试时，机甲表面沾了点锈，玄风子说像是共鸣装置引过来的。”
同一时间，械寨最高的观星塔。
陆子墨的指尖在共鸣装置上快速跳跃，操作台旁摆着块浑天仪残骸，
这块残骸是上次清理守灵者残骸时捡的，
当时玄风子就说“这齿轮能放大残简的共振波”，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玄风子，确认频率同步。”
他头也不回喊，余光瞥见机甲手臂的锈迹正顺着线路爬，
后颈的残片又开始发烫，这发烫是装置激活的信号导致的，还引来了锈蚀之触。
“已同步残简共振波，误差小于千分之一。”
全息投影在装置顶端亮着，
“但检测到陈茹仕的位置正往倒悬巷移动，
她身上的青铜片在发信号，和核心频率越来越近。”
陆子墨按下最后一个按钮，装置发出蜂鸣。
塔顶的青铜圆盘旋转，残简“嗡”地飞起，
月光穿过铭文，在地面投出星图，天空突然炸开道幽蓝光柱，
直指洛阳方向，连云层都被灼出洞。
“是共鸣通道，能定位守夜核心。”
陆子墨眯眼望光柱，深吸一口气，
“但这信号，和锈蚀之触的波动能调和，
玄风子，你说是不是核心醒了，正在吸周围的锈液才会这样？”
“警告！调和关系为‘加速污染’，
若陈茹仕靠近核心，青铜片会成为核心的‘钥匙孔’，唤醒机械残魂。”
玄风子的投影闪了下，
“距离核心完全激活，还剩36小时。”
陆子墨想起陈茹仕右眼里的金光，后颈的青州残片突然又烫了下，
转瞬被一股力量拽进了黑暗空间，
这又是意识空间，厄洛斯的身影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光，声音像碎钟在敲：
“停下！核心重启会让机械残魂吞掉人类意识，那不是清理，是灭绝！”
“十二万年前你们留机关，留残简，不是为了让我们停下。”
陆子墨盯着光团身后的核心轮廓，里面浮着无数模糊的影子，
这些影子和葬机仪式里的机关兽一模一样，
“你们说的灭绝，是因为机械残魂没了调和才会吞意识。
而我们的‘太极引铜’，是要把人类意识注进去，让残魂变回守护的力量。”
光团剧烈震荡，无数细碎的齿轮声炸响。
“你们太弱了！”
那声音突然苍老，
“连自己的机甲都护不了……”
“我们有能拼的人。”
陆子墨摊开掌心，青铜纹路和意识空间的守夜人雕像共鸣，
“青阳子能改机甲，苏晚晴能铸防护，陈茹仕带着青铜片能挡污染。
我们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光团突然炸开，滚烫的金属液溅在脸上，并不疼，
就像小时候父亲带他看打铁时的火星。
梦境崩塌时，陆子墨听见最后一句低语：
“钥匙孔，在她右眼的金光里……”
系统提示音把他拽回现实。
陆子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观星塔地板上，冷汗已浸透后背。
刚扶着操作台站起，就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
是苏晚晴、楚离歌和青阳子，
三人手里分别拎着青铜熔液桶、铭文拓片和修好的机甲臂。
“子墨！陈茹仕带了青铜片，咱们带两块拓片，能临时仿出防护层。”
苏晚晴把拓片递过来，拓片上的“太极引铜”纹路还沾着墨，
“青阳子说机甲能扛住中等锈液，备用熔液也装上车了。”
陆子墨摸向怀里的残简，铭文正和掌心纹路一起发烫。
远处洛阳方向的光柱还在，倒悬巷的重力已经开始翻转，
远处的锈液像被吸进漩涡，往核心方向涌。
“准备机关车。”
他立即对着楼下大喊，
“天亮就走，去把陈茹仕带回来，再给核心‘上’咱们的答案。”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机甲臂上的锈迹还在泛着淡绿，
不过这次，陆子墨没觉得孤单，
青阳子蹲在机关车旁，指尖敲着熔液阀的金属壳，
“当啷”声里听得出阀门通了，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眉头松了点；
苏晚晴坐在车辕上，镇魂铃绕在指尖，手指绕着铜丝转了圈，
缠紧的瞬间铃身还亮了点淡金；
楚离歌靠在车轮边，布片蹭过弩机的缝隙，
掉在地上的锈屑碎得像细沙，他却连一片都捡起来收进了口袋。
塔下的机关车引擎突然“突突”响了两声，
预热的震动顺着地面传过来，混着几人的动作声，
倒像头刚醒过来的青铜兽，正慢慢撑起身子，等着往前冲。
此刻洛阳旧城的倒悬巷深处，被尘封十二万年的守夜核心，
正随着光柱的指引，缓缓睁开“眼睛”，
核心表面的齿轮，开始转起“太极引铜”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