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里外,荆州南大门——零陵郡。
夜色被火油泼得通红,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肉味。
“咚——!”
巨大的撞击声让整座城池都在颤抖。几十个膀大腰圆的蛮兵喊着号子,推着那根合抱粗的铁头巨木,疯了一样撞击城门。
每一次撞击,城门后的顶门柱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城墙上,林冲吐出一口血沫,手里那杆丈八蛇矛早已成了暗红色,矛尖还在滴着粘稠的液体。
“这帮蛮子吃什么长大的,劲儿真他娘的大。”林冲骂了一句,反手一矛,将刚探出半个身子的蛮兵捅了个对穿,顺势一挑,尸体像破麻袋一样飞出去,砸翻了云梯上的一串蚂蚱。
“林头儿!滚木没了!”副将嘶吼着跑来,半边脸上全是黑灰,手里提着的刀卷了刃。
“拆房!梁柱、石墩子,哪怕是茅坑里的石头,能砸的都给老子搬上来!”林冲眼珠子瞪得溜圆,声音嘶哑得像两块铁片在摩擦,“告诉弟兄们,身后就是爹娘老子,谁要是怂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他!”
城下,五万百越蛮兵如同黑压压的蚁群,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涌。他们不穿甲胄,身上画着诡异的图腾,嘴里嚼着某种让人亢奋的草叶,哪怕被砍断手脚,也要用牙齿撕下汉军一块肉。
这就是一群疯狗。
“放箭!连弩给老子压住!”
城垛口,汉神骑的连弩发威。这种赵云带来的大杀器,在近距离简直就是收割机。一排排蛮兵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冲,尸体堆得快跟城墙一般高了,简直成了天然的攻城坡。
一个年轻的汉兵刚把一块磨盘砸下去,左臂就被爬上来的蛮子一刀削断。血飙出来,年轻人愣了一瞬,剧痛还没传到脑子,那蛮子已经狞笑着举刀要砍脖子。
年轻人没叫,也没躲。
他仅剩的右手猛地箍住蛮子的脖子,双腿一蹬。
“走你!”
两人纠缠着坠落城头。
半空中传来一声闷响,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很快被震天的喊杀声淹没。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郡兵背靠墙垛,胸口插着半截断矛,呼吸像拉风箱一样急促。几个蛮兵狞笑着围上来,弯刀映着火光,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
老兵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铁疙瘩。这是主公发下来的宝贝,叫“火雷子”,听说金贵得很,他一直舍不得用,想留着炸个当官的。
“看来是捞不着大鱼了。”
老兵咧嘴一笑,满嘴血沫子。他把引线凑到旁边的火把上,滋啦一声响。
“爷爷请你们听个响!下辈子别惹汉家人!”
轰——!
橘红色的火球在城头炸开,碎肉横飞。那几个蛮兵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变成了一地碎块。
战斗从黑夜打到黎明,又从黎明杀到黄昏。
零陵城的墙砖已经被血浆糊了一层又一层,滑腻得站不住脚。
城外,百越王的王帐。
那个满脸横肉的百越王盯着远处那座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的孤城,眉头拧成了川字,手里的酒杯被捏得粉碎。
两天两夜。
五万人轮番猛攻,填进去两万条命,居然还没拿下来。
那些汉人是铁打的吗?
“大王……还攻吗?”旁边的头领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透着惊惧,“前面的弟兄们有点顶不住了,这汉人的骨头太硬,崩牙。咱们带来的勇士,死伤快一半了……”
百越王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城头那个手持长矛的身影。那是汉军的那个豹子头统领,杀了两天,居然还没倒下,简直就是个不知疲倦的杀神。
“硬骨头?”百越王冷笑一声,虽然不甘,但他知道再这么硬啃下去,自己这点家底都要拼光,“传令,撤。”
“撤?”头领一愣。
“后撤三十里,扎营。”百越王眯起眼睛,像一条盯上猎物的毒蛇,“城里的粮草撑不了几天。老子不攻了,老子饿死他们。等他们饿得拿不动刀,老子要把那个拿矛的家伙皮剥下来做鼓面!”
号角声呜呜吹响,凄厉而苍凉。
黑压压的蛮兵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尸骸和满目疮痍的城墙。
城头上,林冲拄着长矛,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头儿,他们撤了!这帮孙子撤了!”副将惊喜地大喊,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瘫软在血泊里。
林冲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退去的蛮兵,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撤了?这帮孙子是想把咱们困死在这儿啊。”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剩下不到两万的残兵,个个带伤,铠甲破碎,却依然站得笔直。
“都别高兴太早。”林冲喘着粗气,从脚边的尸体上拔出长矛,“抓紧时间睡觉,吃饭,修墙。只要主公那边还没消息,咱们就是死,也得钉死在这儿!”
风吹过城头,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百越王以为围城就能赢,但他不知道的是,数百里外的那场大火,已经烧断了他的退路。
而这场关于交州命运的豪赌,才刚刚开始。
“主公……你可得快点啊。”林冲望着北方的天空,喃喃自语,眼神里藏着深深的忧虑。
而在此时,毒瘴林深处。
赵云的身影如同鬼魅,在迷雾中穿行。忽然,他停下脚步,耳朵微微一动。
前方,有动静。
不是野兽,是人。
而且,是很多人。
赵云握紧了手中的龙胆亮银枪,防毒面具下的双眼,泛起一丝冰冷的杀机。
“终于找到了。”
他脚尖轻点,身形瞬间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残影。
猎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