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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沈念回到了南方家中。冷气充足的房子隔绝了外面的湿热,却也让空间显得格外空旷安静。父亲依旧忙碌,保姆按时做好三餐便离开,大部分时间只有她一个人。

暑假的开端带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没有早八的闹钟,没有图书馆的闭馆音乐,时间像被拉长的糖丝,甜腻却无处着落。沈念试图用追剧、逛街来填满日子,但总在某个瞬间,会下意识地看向手机,或者想起那个靠窗的座位。

分离的实感,在回到家第三天变得格外清晰。那天下午,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点开相册,看到那张樱花树下的合影——她微微侧头笑着,陆沐阳紧握着她的手,目光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她点开微信,那个置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两天前她报平安的信息。犹豫了一会儿,她拍下窗外暴雨初晴后出现的彩虹,发了过去:【这边下雨了,但有彩虹!】

消息像石沉大海。沈念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手机去帮保姆摆碗筷。直到晚上洗完澡,手机才亮起。陆沐阳回复了一张照片:视角是从室内向外,玻璃窗上布满雨痕,窗外是灰蒙蒙的街景和湿漉漉的霓虹灯。配文只有两个字:【也在下。】

一种奇异的连接感瞬间抚平了沈念心里的那点空落。他们看着不同的风景,却淋着同一场雨。

从那天起,分享碎片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日常。沈念拍下早餐精致的虾饺,陆沐阳发来便利店简单的饭团;她抱怨钢琴老师布置的练习曲太难,他分享家教小孩解出数学题时亮晶晶的眼睛。没有刻意的等待,也没有频繁的交流,只是在这些零散的瞬间,告诉对方“我在这里,这就是我的生活”。

七月中旬,沈念跟着父亲参加一个商业晚宴。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她却觉得格格不入。趁父亲与人寒暄,她溜到露台,拍下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发了出去:【好像星星掉在地上了。】

这次陆沐阳回得很快。照片像素不高,是在一个看似老旧的阳台上拍的,角度歪斜,镜头里是远处工地的塔吊和零星灯火,夜空中有几颗模糊的星子。文字依旧简洁:【这边星星少,但看得清楚。】

沈念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她几乎能想象出,在兼职的间隙,他站在狭窄的阳台上,仰头寻找星星的样子。那个沉默的少年,正用他笨拙的方式,回应着她的世界。

晚宴结束后回到家,沈念发现书包侧袋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几包包装可爱的花果茶,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父亲秘书工整的字迹:“先生吩咐给小姐准备的,助眠。”

她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父亲的爱总是这样周到却隔着一层。她拍了张茶包的照片,发给陆沐阳:【我爸给的,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过了很久,直到她快睡着时,手机才亮起。陆沐阳发来一张图片,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旁边放着一片柠檬。没有文字。

沈念看着那张简单的图片,眼眶忽然就热了。他什么都没问,却好像什么都懂了。那种被精准理解的感动,比任何安慰都更让她想哭。

七月底,沈念开始频繁查看返校的机票。父亲看出她的心思,淡淡地问:“这么早回学校?家里待不住了?”

沈念支吾着:“嗯……想提前回去准备下学期的课。”

父亲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是说:“订好票告诉我,让司机送你。”

订票那天,沈念手指有些发抖。她选了八月十号的航班,然后把截图发给了陆沐阳:【我十号下午到!】

这次,几乎是秒回:【几点?航班号?】

看着那简短的问句,沈念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涨的,暖暖的。她笑着把详细信息发过去,附加一句:【你会来接我吗?】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一个字:

【会。】

这个字,像一颗定心丸,让沈念对剩下的假期都充满了期待。

八月初的夜晚,沈念在琴房练琴。弹的是那首他曾在图书馆分享给她的、久石让的《天空之城》。月光透过纱帘洒在琴键上,音符在安静的夜里流淌。她弹完一遍,心里一动,录了一小段发过去。

没有期待立刻有回复。但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陆沐阳发来了一段语音。

沈念点开,把手机贴近耳朵。背景音有些嘈杂,有车流声,隐约还有小孩的笑闹声。他应该是刚结束家教,在回家的路上。语音只有短短几秒,是他用口琴吹的《天空之城》的主旋律,有些生涩,有几个音甚至吹错了,但旋律是熟悉的。

琴声透过听筒传来,夹杂着夏夜的风声和他的呼吸声,简单,却直击心灵。沈念反复听了好几遍,把手机捂在胸口,感觉心跳声和那段生涩的旋律重合在一起。

这个暑假,没有激动人心的重逢,没有日夜不停的聊天,只有这些跨越山海的、琐碎而真实的瞬间。但沈念觉得,他们的心,反而因为这些无声的分享,靠得更近了。

她打开日记本,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在下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口琴,旁边写着一行字:等见面的时候,让他再吹一遍给我听。

窗外的夏夜深邃,蝉鸣阵阵。沈念合上日记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分离的日子正在倒数,而那份在春天种下的思念,已经在夏日的灌溉下,悄然生长,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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