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母亲那充满荒诞色彩的墓地返回小屋,一路上刘备都沉浸在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绪里。
最初的震惊和无语像退潮般缓缓散去,露出底下一种奇特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释然。
他原本以为,揭开母亲去世的真相会是一把沉重的钥匙,打开一扇通往更深沉悲伤和家庭秘密的大门。
没想到,父亲讲述的那个离谱故事,反而像一阵歪风,吹散了他心头许多不必要的阴霾和过度谨慎。
他的父母,裘德·格林和云岚,根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命运多舛的苦命人。
他们是两个追求极致体验、甚至有点“疯”的灵魂伴侣。
一个敢研究操控时间的危险烟草,另一个就敢提议用它来玩“瞬间白头”的浪漫游戏。
这种“乐子人”的属性,简直像是刻在基因里的。
这么一想,刘备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种小心翼翼、生怕暴露身份、时刻揣摩如何扮演一个“正常儿子”的行为,在这个家庭氛围里,反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在这个连死亡都能被演绎成黑色幽默的家庭里,他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的穿越者,似乎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或许,适当的“不正常”,才是这个家的“正常”。
一种久违的、想要放松甚至恶作剧的冲动,悄然滋生。
晚餐时分,餐桌上的气氛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轻松。
裘德·格林似乎有着惊人的情绪调节能力,扫墓时的沉重已然不见,他又变回了那个兴致勃勃、满脑子古怪点子的父亲。
他正用叉子戳着一盘会微微扭动的、像意大利面一样的魔法真菌,对两个孩子说:“……我最近发现,这种‘扭扭菌’对低频声波有反应。我在想,能不能用它来做一种新的音乐地图,听到不同音符,地图上的线条就会自己扭动指出方向……”
若是以前,刘备大概会默默听着,心里评估这个点子的危险系数。
但今天,他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一种感兴趣的光芒,接口道:“爸,你这个想法很有趣。不过,要是把那种会随着心情变色的‘彩虹蘑菇’的孢子,偷偷掺进‘银匙’做的布丁里,会不会更好玩?吃的人每尝一口,舌头感受到不同味道,布丁颜色就跟着变,像在嘴里吃下一道彩虹?”
这话一出,餐桌上一静。
裘德·格林正准备往嘴里送“扭扭菌”的叉子停在了半空。
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一向显得有点“少年老成”的大儿子会提出这种主意。
随即,他的蓝眼睛里猛地迸发出找到知音般的狂喜光芒!
他放下叉子,用力一拍桌子(震得盘子一跳):“好小子!天才的想法!色彩与味觉的联动!这不仅仅是恶作剧,这是跨感官的艺术体验!不愧是我裘德·格林的儿子!有创意!我们明天就试试!‘银匙’!记下来,明天采购单上加彩虹蘑菇孢子!”
就连旁边正在努力用勺子圈住试图逃跑的布丁的伊利,也抬起头,小脸兴奋得通红:“彩虹布丁!伊利也要吃!哥哥好厉害!”
看着父亲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弟弟崇拜的眼神,刘备心里那点试探性的紧张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轻快的成就感。
这条路,好像走对了。
晚饭后,裘德·格林照例钻进了他的地下工作室,去捣鼓他的新发明。
伊利在客厅地毯上摆弄他的魔法积木。
刘备心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何不实践一下刚掌握的能力?
他溜回自己房间,关好门。
回想下午独自练习时的感觉,集中精神,引导那股“时光絮语烟草”的暖流。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极限,而是控制在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状态。
骨骼拉伸的熟悉感传来,身高增加,面部轮廓褪去稚嫩,显出几分青年的硬朗。
他换上父亲一件略显宽大的旧袍子(幸好格林父子身材有相似之处),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做出一种陌生的、略带风尘仆仆的成熟感。
他走到客厅,伊利正专心致志地让积木搭成的小城堡飘在空中。
刘备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压低的、略显低沉的陌生声音说道:“嘿,小朋友,你好。请问刘备·格林在家吗?我是他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伊利抬起头,眨巴着碧蓝的大眼睛,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青年”。
他歪着小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了足足有十几秒钟,小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就在刘备以为伪装成功,心里有点小得意时,伊利突然“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小手指着刘备:
“哥哥!你骗人!你身上的味道还是哥哥的味道!甜甜的,有阳光和草叶的味道!而且!”伊利笑得前仰后合,“你刚才假装严肃的时候,嘴角偷偷弯了一下,和爸爸想恶作剧时候的笑一模一样!眼睛也会弯!骗不了伊利!”
刘备瞬间破功,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孩子的直觉真是太敏锐了!
他立刻引导能量恢复原状,变回本来面貌,揉了揉伊利的头发:“小鬼头,眼神挺尖啊!”
伊利得意地昂起小脑袋:“那当然!伊利最聪明了!”
这场失败的恶作剧,很快通过兴奋的伊利传到了裘德·格林耳中。
刘备本以为父亲可能会说他胡闹,或者叮嘱他谨慎使用能力。
没想到,裘德从工作室出来时,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带着一种棋逢对手般的、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
“好小子!学会用我教的东西来忽悠你弟弟了?有出息!”他用力拍着刘备的肩膀,哈哈大笑,“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明天早上,给你看点好玩的!”
第二天早餐,刘备就见识到了“老的辣”是什么意思。
他像往常一样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却发现里面的牛奶似乎一点没少。
他又喝了一大口,再看,牛奶液面还是刚才的高度!
他拿起杯子仔细检查,发现在杯底内侧,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魔力波动——是某种复制或者空间延伸类的小把戏!
接着,他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
面包刚入口,没什么异常,但当他咀嚼咽下时,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类似打嗝的“咕噜”声!
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早餐桌上格外清晰。
伊利立刻好奇地看过来。
刘备又尝试咬了一小口,果然,吞咽时又一声“咕噜”!
这面包被附魔了某种无害的滑稽咒!
刘备看着对面一脸“慈祥”微笑、仿佛无事发生的父亲,和旁边憋着笑、眼睛亮晶晶的弟弟,真是哭笑不得。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悄悄抽出袖中的魔杖,借着桌布的掩护,对准牛奶杯底部,尝试用一个微型的“咒立停”。
杯底的符文闪烁了一下,牛奶液面终于随着他再次饮用而下降了。
至于面包,他尝试用切割咒将附魔的部分小心地分离出去。
父子二人就这样,在看似平静的早餐桌上,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基于魔法知识和临场反应的趣味攻防战。
伊利看得手舞足蹈,一会儿给哥哥加油,一会儿又觉得爸爸的恶作剧更好玩。
一顿早餐吃得像一场小型魔法对决,最终以刘备勉强破解了大部分陷阱,但也不小心又触发了一个让胡椒瓶跳了段踢踏舞的小咒语而告终。
餐桌上一片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