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响,仿佛是整个黑风山谷发出的最后悲鸣。坛主自爆产生的黑色“太阳”在瞬间膨胀到极致,吞噬了祭坛、吞噬了青铜大鼎、吞噬了来不及逃远的黑煞宗弟子,紧接着,一股混合着极致邪力与纯粹毁灭能量的冲击波,如同涟漪般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向四周疯狂扩散!
首当其冲的泥道士,尽管提前布下了防御,依旧如同被洪荒巨兽正面撞击,护体星辉寸寸碎裂,鲜血从口鼻、耳朵中狂涌而出,意识在剧痛中瞬间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抛飞出去,重重砸落在百米开外、靠近山谷边缘的乱石堆中,生死不知。
爆炸的核心区域,一切物质都在湮灭。祭坛、鼎炉、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漆黑的能量中被分解、气化,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散发着焦糊和空间扭曲气息的恐怖坑洞。
而西侧,二狗魂体所化的最后屏障,在那毁灭洪流袭来的瞬间,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光芒。那薄薄的紫色光壁,凝聚了他作为“向二娃”的纯善与守护,凝聚了“孟红”残存意识中基于共同敌人而产生的最后协力,更凝聚了他自身不屈的意志。光壁与黑色能量悍然对撞,无声,却进行着最残酷的消磨。
紫色光壁在迅速变薄、碎裂、消散,二狗的魂体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从边缘开始寸寸瓦解,变得透明、虚幻。他最后看到的,是身后孩子们那被强光刺激而紧闭、却依旧带着惊惶泪水的小脸,是视野尽头师父那如破布般坠落的身影…然后,无边的黑暗和彻底的虚无感,吞噬了他的一切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李明远和玄云道长冒着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强行冲破山谷入口处因为核心爆炸而变得脆弱的残余禁制,冲入这片已成炼狱的区域时,看到的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原本祭坛所在的区域,只剩下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深不见底的焦黑巨坑,坑底还残留着丝丝缕缕令人心悸的邪气与空间波动。巨坑边缘,呈放射状散布着无数碎石、扭曲的金属碎片以及…难以辨认的焦黑残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灵魂被撕裂后的空洞感。
整个黑风山谷分坛,可以说被彻底从物理上抹去了。
“师兄!二狗!” 玄云道长目眦欲裂,不顾自身伤势,发疯般地在废墟边缘搜寻。
“在那里!” 李明远眼尖,看到了远处乱石堆中那一抹熟悉的道袍颜色。两人急忙冲过去,只见泥道士浑身浴血,道袍破碎,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胸口尚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玄云立刻蹲下身,探查泥道士的伤势,脸色愈发沉重:“内腑重创,经脉受损严重,金丹黯淡…师兄这是伤了根本啊!” 他不敢怠慢,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最珍贵的保命丹药,小心喂入泥道士口中,并以自身温和的道元助其化开药力,护住心脉。
“孩子…二狗…” 泥道士在昏迷中,依旧无意识地喃喃着。
李明远心中一紧,目光立刻投向祭坛西侧。那里同样是一片狼藉,地面被犁开,岩石融化后又凝固,形成怪异的琉璃状。然而,就在这片毁灭区域的边缘,一个相对“完整”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收缩——
十几个孩子,蜷缩在一个巨大的、由碎石和泥土形成的天然洼地里,大部分都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之前的冲击而陷入了昏迷,但看起来并无明显外伤!而在孩子们的最外围,靠近爆炸中心的方向,地面呈现一种诡异的弧形焦黑痕迹,仿佛曾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在这里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而在那弧形焦黑痕迹的前方,散落着一些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紫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二狗!” 李明远冲了过去,他能感觉到,那些紫色光点中,残留着一丝极其熟悉却又微弱到极致的灵魂波动。二狗的魂体…几乎彻底溃散了,只剩下这些承载着最后意识的本源灵光。
玄云也赶了过来,看到此景,眼中充满了悲痛。他尝试着打出几道安魂定神的法诀,那些紫色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有所回应,但依旧无法凝聚。
“他的魂体本源透支太甚,又正面承受了爆炸的核心冲击…能保留下这些意识灵光,已是奇迹…” 玄云声音沙哑,带着无尽惋惜。他小心地取出一个温玉打造的小瓶,这是蕴魂瓶,比养魂坛更加珍贵。他施展法术,将那点点濒临熄灭的紫色灵光,小心翼翼地引导、收纳进玉瓶之中。
“只能先温养着他的意识不灭,能否重现凝聚魂体…要看他的造化,以及未来的机缘了。” 玄云沉重地将玉瓶收起。
就在这时,负责在爆炸核心区域外围搜索的李明远,突然发出一声低呼:“玄云道长,你看这个!”
玄云闻声过去,只见李明远正从一堆焦黑的、似乎是祭坛基座的碎石下,吃力地拖拽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半人高的、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箱子,箱子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符文,虽然在爆炸中严重变形,箱盖破裂,但整体结构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完全毁坏,显然材质非凡。
箱子里面,大部分物品都已在大爆炸和随之而来的高温中化为灰烬。然而,在箱底,有两样东西却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一样,是一枚巴掌大小、触手冰凉的令牌。令牌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非金非木,呈暗紫色,正面雕刻着一个与坛主面具相似的恶鬼头像,背面则是一个复杂的、如同迷宫般的符文,符文中心,刻着一个古篆体的“煞”字。令牌本身散发着一种隐晦而精纯的阴性能量波动。
另一样,是一本用一种奇特兽皮鞣制而成的、封面漆黑的册子。册子很厚,页面泛着淡淡的黄光,摸上去有一种油腻冰冷的感觉。它同样在爆炸中完好无损。
李明远拿起那本册子,随手翻开。里面是用朱砂混合着某种暗红色液体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前面部分,记录着许多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后面则是一些物资往来、资金流转的记录,涉及数额巨大。更让人心惊的是,在册子的最后几页,绘制着一些简易的地图,标注着其他几处疑似黑煞宗据点的位置,其中一个,赫然指向了邻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与地方官员往来的记录,其中“周永福”的名字多次出现,后面标注着“供奉”、“庇护”等字眼!
“这…这是黑煞宗在此地的名册和…账本?!” 李明远的声音带着震惊与激动。有了这个,不仅坐实了周永福的罪行,更可能顺藤摸瓜,找到黑煞宗更上层的线索!
玄云道长接过令牌,仔细感应,面色凝重:“这令牌材质特殊,蕴含着一丝精纯的幽冥气息,绝非普通弟子所能持有。恐怕是黑煞宗内部身份的信物,或者…是开启某个重要之地的钥匙。”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与一丝希望。
分坛虽毁,坛主虽亡,但黑煞宗的阴影远未散去。这令牌和名册,既是重要的战利品,也是烫手的山芋,更是通往更深黑暗的…钥匙。
而付出的代价,是泥道士的重伤垂死,是二狗的魂体近乎溃散…
玄云小心地将令牌和名册收起,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爆炸动静太大,很快会引来其他人。我们必须立刻带着师兄、二狗的灵光和这些孩子离开!”
李明远点头,两人迅速行动起来。玄云背负起依旧昏迷的泥道士,李明远则和稍后赶来的、在外围接应并解决了零星逃散黑衣人的警方支援人员一起,将昏迷和惊吓过度的孩子们一个个抱出废墟。
在离开山谷前,李明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焦黑坑洞,以及西侧那片曾由魂体守护之地。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这里的战斗暂时结束了,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爆炎熄尽现疮痍,分坛毁灭化焦土。
师重伤徒魂散,孩童幸存赖守护。
金属宝箱藏秘辛,令牌名册现魔踪。
代价惨重获证物,前路漫漫雾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