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核心舱内,【天道仁心】四字金芒如暖阳初升,无声涤荡着湮灭的余烬与血腥。韩非怀中,红莲胸前焦痂在泪滴下消融出的那点粉嫩皮肉,在金光映照下微弱起伏,如同寒冰裂痕里挣扎出的第一株嫩芽。微弱的暖意透过染血的衣料传来,是劫火焚尽后,从灰烬里抢回的一线生机。
血雾尚未散尽的角落,一团稀薄得近乎透明的紫黑色烟雾,无声地凝聚。烟雾中隐约勾勒出大司命残破的上半身轮廓,没有实体,唯有那只浑浊的独眼清晰可见。她残魂的目光,死死钉在韩非臂弯间——钉在那点刺破焦黑、脆弱得令人心颤的嫩肉上。
那只独眼中,翻涌着比归墟更深沉的东西。癫狂的恨意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沉淀了数十年的、连怨毒都掩盖不了的疲惫与…某种近乎茫然的钝痛。她看着韩非低垂的、染着血与泪的脸颊,看着他玄衣上被红莲焦躯蹭上的黑灰,看着他环抱的姿态里那份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一些碎片,带着陈年的甜与锈,狠狠扎进她虚无的魂体。
——冷宫高墙下,她把偷藏的蜜饯塞给饿得发抖的小师妹,换来一个带着泪花的笑。
——炼蛊窟里,她将惨叫的红莲护在身后,任由毒虫噬咬自己的手臂,低吼:“别怕,师姐在!”
——还有…那枚早已融化在时光里的饴糖…甜得发苦…
“呵…”残魂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如同风吹破洞的嗤笑,分不清是嘲弄自己,还是这荒谬的世事。
下一瞬!
残魂烟雾猛地凝聚!仅存的、虚幻的右手,竟闪电般抓向甲板上一截被能量乱流切断、边缘锋利的星槎金属残片!
她将那截残片当作断剑,虚幻的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凝若实质的怨力与决绝,对着自己左肩下方那空荡的位置(那里本该是替红莲挡下九阴绝脉咒、最终修炼禁术异变的残臂根源),狠狠斩下!
没有声音。
只有一道凝练的紫黑色魂光划过。
那条早已失去、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她灵魂与命运、承载着无数为红莲挡下的咒毒与最终扭曲成魔的左臂残根,连同其代表的全部阴暗过往与痛苦羁绊,被这魂光凝聚的“剑锋”,齐刷刷斩断!
“此身…脏了…”残魂的声音飘忽如叹息,独眼最后看了一眼韩非怀中那点象征新生的嫩红,“配不上…你的糖…”
被斩落的、那截由纯粹怨念与咒毒构成的紫黑色“残臂”,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坠向下方翻涌着无尽黑暗与吸力的归墟漩涡!
就在它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截紫黑色的怨念残臂,在接触到归墟那足以湮灭万物的气息时,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块,猛地晕染开来!紫黑之色急速褪去、转化!
眨眼之间!
一片绚烂到刺目的血色花海,在冰冷的归墟漩涡之上凭空绽放!
每一朵花都形如龙爪,花瓣细长卷曲,红得如同凝固的鲜血,又像是燃烧的火焰!正是开在黄泉彼岸,接引亡魂的——曼珠沙华!
这片凭空而生、扎根于归墟边缘的血色彼岸花海,妖异、凄绝,又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向死而生的磅礴生命力!花海随风(?)摇曳,浓郁到化不开的花香瞬间压过了星槎的焦糊与血腥,弥漫在整个核心舱!
“呃啊——!”
就在花海绽放的同一刹那!韩非怀中的红莲猛地剧烈抽搐!她焦枯碳化的心口位置,那点刚刚显露的嫩肉突然鼓起、撕裂!一根纤细无比、却翠绿欲滴、散发着磅礴生机的嫩芽,竟硬生生从焦炭与血肉的裂隙中钻出!
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舒展!更令人惊骇的是,在那嫩芽顶端,缠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却纯粹凝练的金色光芒!那金光的气息,韩非再熟悉不过——正是苍龙七宿碎片的力量!
金光的源头,赫然指向下方那片摇曳的血色彼岸花海!准确地说,是指向花海最中心、那朵最为巨大妖艳的彼岸花的花蕊深处!
花蕊之中,一点米粒大小、却散发着永恒星辉的金色碎片,正随着花瓣的摇曳若隐若现!正是当年大司命私藏、最终融入己身用以修炼禁术、此刻随断臂怨念一同转化而出的——苍龙心宿碎片!
红莲心口钻出的新生嫩芽,如同受到本源召唤,贪婪地汲取着花蕊中碎片逸散的金色星辉,焦枯的躯体在这生机与星力的双重灌注下,竟发出细微的、如同种子破壳般的噼啪轻响!
残魂的虚影在血色花海的映照下愈发稀薄,那只独眼望着红莲心口缠绕金光的嫩芽,又望了望花蕊中那点属于心宿的星芒,最终,化作一缕带着释然与无尽疲惫的青烟,彻底消散在归墟的风中。
断臂葬花,残魂散尽。焦土生芽,星火重燃。那朵承载着心宿碎片、于归墟之上绽放的血色彼岸花,究竟是葬仪,还是另一种形式的重生?新生的嫩芽缠绕着碎片星辉,无声指向了命运更深邃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