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年关的喜庆气氛还没散去,“全家福麻辣烫”尚未开门,胖师傅和大嗓门却先后敲响了刘峰家的门。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郑重。
“峰哥,这是之前你帮我们还高利贷的钱。”胖师傅把信封递过来,声音有些哽咽,“加上追回来的那部分,总算是……凑齐了。”
大嗓门也赶紧把自己的那份送上,用力抹了把脸:“峰哥,大恩不言谢!这钱要是不还上,我大嗓门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刘峰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起栽过跟头、也一起咬牙爬起来的兄弟,心里感慨万千。他没有推辞,笑着接过了两个信封,掂了掂份量。
“行,钱我收了。”
他转身走进里屋,拿出那个记录着人情往来、甚至记录了这笔“特殊借款”的小本子。翻到那一页,上面清晰地写着借给胖师傅和大嗓门的金额。在两个兄弟的注视下,刘峰捏住那页纸,刺啦一声,利落地将其撕了下来,然后三两下撕成了碎片,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胖师傅和大嗓门愣住了。
“峰哥,你这……”
刘峰拍了拍手上的纸屑,爽朗地笑道:“账,还清了,这事儿就算彻底翻篇了!以后谁也别再提。咱们兄弟之间,不兴留这个。”
这个举动,远比任何慷慨的言辞都更有力量。它勾销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债务,更是压在彼此心头的负担和隔阂。胖师傅和大嗓门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午,刘峰留两人在家里简单吃了顿饭。几杯酒下肚,话题不再是维修、生意或是骗局,而是聊起了这些年的起起落落。
刘峰抿了一口酒,望着窗外萧索却充满年味的街景,悠悠地说道:“胖哥,嗓门,你们发现没?咱们这帮人,当兵的当兵,修电器的修电器,开小店的开小店,折腾来折腾去,好像一直都在这个圈子里打转。”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我有时候就在想啊,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去看看?不是说非得去深圳那种大城市拼命,就是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有没有什么新的机会。老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手艺会旧,脑子也会锈。”
胖师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这次被骗,说到底,还是咱们见识太少,眼皮子浅了。关键是急功近利,太贪”
大嗓门也挠挠头:“峰哥,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大嗓门,光在县城吆喝也不行啊。”
一股对新生活的隐约渴望,在三个曾经固步自封的中年男人心中悄然萌发。他们不再满足于仅仅偿还债务、维持生计,开始眺望围墙之外的天空。
撕掉的是欠条,勾销的是旧账;萌生的是想法,眺望的是远方。人生的起伏教会他们的,不仅仅是谨慎,更是敢于再次出发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