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因窒息而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之际，本能地想要还手。
手臂抬起来，去掰白清梧的手，去用力。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狠不下心来，或者说，没有勇气。
明明都快被掐得晕过去了，却好像一条被驯养好的狗一样，始终没有勇气去反抗虐待自己的主人。
“白小姐，你这样会杀死她的。”
有人拉住了白清梧。那人的心明显比江未狠太多，抓起白清梧的手指，利索地向后一折。
白清梧的中指和食指，被折得几乎快贴到她自己的手背上去。
她吃痛一声，终于是松开了手。
空气也终于重新进入江未的喉咙。
江未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她刚才差点就见到孟婆了，慈祥的老太太正在奈何桥的那边烧汤呢。
“我，咳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江未蜷缩成一团，向白清梧的身后看去。她想要看看，刚刚帮了自己的人是谁。
还没等江未看清，白清梧却已经歪过身子，挡住了江未的视线。
她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江未的头发，但在她触及之前，江未先一步躲开了。
白清梧轻轻地叹了口气。就仿佛是温柔母亲面对叛逆儿童一般，无奈中透着一种诡异的纵容。
“你暂时不想理我，也没关系。你乖乖地待在这里就行了。”
她轻轻擦了擦江未汗湿的额头，又替江未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走远，白清梧似乎真的走开了。
江未缓过气来，一点一点放松了蜷缩着的身体。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屋内站着的另外一个人，刚才站在白清梧身后的人，她以前认识，现在不太敢认的人。
陈秋。
陈秋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
江未哑着嗓子，问陈秋：“你也和白清梧做了交易吗？为什么这么帮她？”
陈秋并没有回答她。
那双黑玻璃珠似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只是盯着江未。
也不是，玻璃珠放在那里也会滚来滚去，偶尔撞在一起还会发出”当“的一声响。玻璃珠都比陈秋要生动活泼的多。
没人能忍受的了，一直被一对玻璃珠盯着，江未也不例外。
江未一忍再忍，终于是忍无可忍。
她大声斥责道：“陈秋，你别我忘了我们之间也是有交易的！你现在算什么？帮着白清梧监视我吗？”
“交易？”
那双黑玻璃珠顺时针转了一圈，重新固定在江未的身上：“江未，你会和你的洗衣机做交易吗？”
“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是洗衣机？”
江未一时间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她也不想理解。
她冷笑一声，把脚腕上的链子扯得“叮当”作响：“洗衣机是什么骂人的词语吗？”
“不，我想说得是。我作为机械造物，即使看上去再拟人，但我的本质和一台洗衣机没有区别。”
陈秋摊开手掌，她的掌心是一团暗淡无光的小光球。
她给江未看了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我和这个东西也没有任何的区别。机器是无法和人做交易的，你不明白吗？”
江未张开嘴巴，舌头动了几下。却好像一团生肉在她的嘴巴里蠕动了几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得出来。
她听明白了陈秋的意思，但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陈秋是洗衣机，她是人，人不能和洗衣机做交易。
对，然后呢？
她和陈秋的交易......
“其实并不存在。那只是我用来接近你的谎言而已。”
陈秋从小几上倒了一杯热茶，慢慢递到江未的嘴边：“原则上，我是不能够欺骗人类的。但是有原则就有例外。”
江未机械地就着陈秋的手喝了好几口水。
温热的液体滑过江未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
她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原则上，你也不能杀害人类。所以，你会杀了我吗？”
这是江未目前最关心，也最要紧的问题。
欺骗也好，背叛也罢，都可以晚点再说，但她不想死。
陈秋幅度极大地摇了摇头。她又将茶杯倾斜了些，示意江未再多喝两口。
江未虽然仍然在震惊中，但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刚才因为过于震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才喝了两口。现在是无论如何，她不敢再喝白清梧准备的水，她害怕那里面有毒。
江未伸手接过了陈秋手中的茶杯。
她将茶杯握在手心里，低头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她有太多的疑问了，多到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个礼盒，里面或许是能帮她解决现状的钥匙，又或者是刀，将会“唰”的一下弹出来，割掉她的脑袋。
江未不敢贸然发问。
陈秋从江未的表情上，就能轻而易举地分析出她在担忧些什么。
“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出来。如果是不能回答的问题，我会保持沉默，并不会借此对你发难。”
陈秋说着，连退了四五步，退到一定距离外，给江未留下了一个相对有安全感的距离。
江未捏着杯子的手，紧紧又松松。
她纠结再三，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说，我们之间不存在交易，这只是你借口接近我的谎言。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陈秋沉默，显然这是一个她不能回答的问题。
但正如陈秋所说，她也并没有借此对江未动手。
经历了刚才白清梧一言不对，就掐脖子的事情，江未总有些心有余悸。
她将晃动的茶杯搁在大腿上，努力扶稳了，不让水洒出来。
“那你接近我，是和白清梧有关，是吗？”江未换了一种问法。
是或不是，相对来说容易回答许多，也更容易得到准确的答案。
“是。”陈秋非常迅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江未握着茶杯的手，又开始发抖。她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茶水随着她的晃动，倾洒出来些许，滴落在红色的被褥上，像血，又像泪的。
“第三个问题。”
江未深吸一口气，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你告诉我那些事情，有哪些是谎言？”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