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正值苏老夫人六十华诞。苏府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前院戏台上正演着《蟠桃会》,笙箫鼓乐之声不绝于耳,处处彰显着相府门第的富贵气象。
苏婉儿端坐女宾席中,一身月白底绣淡紫色缠枝莲纹的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羊脂玉簪,素雅中自有一股清贵之气。她垂眸轻抚茶盏,心中却如明镜般透亮。今日这场寿宴,便是她等待多时的最佳时机。
婉儿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别致。王氏今日穿着绛紫色遍地金牡丹纹褙子,头戴赤金镶红宝头面,显得雍容华贵,可是前些时日置办首饰的银子不够?若是不够,尽管与母亲说。
这话看似关切,实则暗指苏婉儿不懂礼数,在老夫人寿辰上穿着过于朴素。席间几位夫人闻言,都投来探究的目光。
苏婉儿放下粉彩茶盏,温婉一笑:母亲说笑了。女儿想着今日是祖母寿辰,该以祖母为重。况且《女诫》有云:女子以德为美,不以饰为华
这话引经据典,既显孝心,又暗讽王氏打扮过于张扬。坐在上首的苏老夫人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
宴至中场,管家苏忠忽然急匆匆进来,在苏父耳边低语几句。苏父脸色微变,起身向宾客致歉:诸位见谅,府中有些杂事需要处理。
王氏见状,也跟着起身: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周福带着两位账房先生从门外进来,手中捧着几本厚厚的账册。众人皆是一愣,不知这是唱的哪出戏。
苏婉儿适时起身,向苏父深深一礼:父亲,女儿有一事不得不报。这些账册,记录了母亲这些年来挪用公中银两、私吞田庄收成的证据。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王氏脸色骤变,厉声道:婉儿!你莫要血口喷人!
苏父眉头紧锁:婉儿,此话当真?你可知道诬陷嫡母是何等罪过?
女儿不敢妄言。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一本手札,这是女儿这些时日暗中查访所得,其中详细记录了每笔银钱的去向,请父亲过目。
王氏猛地站起身,指着苏婉儿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平日待你如己出,你竟敢在老夫人寿辰上污蔑于我!
苏婉仪也急忙帮腔:父亲,妹妹定是记恨前些时日的谣言,这才故意报复母亲!
苏婉儿不慌不忙,转向周福:周管事,将你查到的证据一一禀报。
周福躬身行礼,声音清晰沉稳:老爷,奴才奉命核对账目,发现夫人这些年来共挪用公中银两三万七千两。其中两万两用于放印子钱,五千两购置了城西的私宅,还有七千两...流入了李相府上。
胡说八道!王氏气得浑身发抖,老爷,这分明是他们串通陷害!
苏婉儿向前一步,目光坚定:父亲若是不信,可立即派人去母亲院中搜查。女儿听闻,母亲将重要账目都藏在寝室内间的紫檀描金衣柜暗格之中。
苏父面色阴沉如水,沉吟片刻,终于下令:苏忠,带人去夫人房中仔细搜查!
王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苏婉仪更是急得直跺脚。席间宾客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来赴寿宴竟会撞上这等家丑。
不过一炷香工夫,苏忠带着几个婆子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王氏一见那匣子,顿时瘫软在椅子上。
苏父打开匣子,里面是几本私账和一大叠银票。他越看脸色越青,最后猛地将账册摔在桌上:王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账本上清清楚楚记录着每一笔银钱的去向,除了周福所说的那些,还有大笔银钱流入了王氏的娘家。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还有与李相府资金往来的密账。
老爷...妾身...王氏语无伦次,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苏婉儿适时添上一句:父亲,女儿还查到,母亲不仅挪用公中银两,还将祖母陪嫁的几处田庄也私自变卖了。
什么?一直沉默的苏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手中佛珠啪嗒落地,我那几处陪嫁田庄...都被你卖了?
王氏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苏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氏骂道:我苏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事来!不仅贪墨家中银两,还与李相勾结!你可知道这是要将我们苏家置于何地?
席间宾客闻言,纷纷变色。李相在朝中结党营私,是皇上近来最忌惮的权臣之一。苏家与李相勾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父亲息怒。苏婉儿柔声劝道,母亲或许也是一时糊涂。只是...女儿还查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父怒道。
女儿查到,前些时日府中流传的那些谣言,也是母亲命人散布的。苏婉儿抬眼看向王氏,目光如炬,母亲不仅想要毁女儿清誉,还想借此机会将女儿赶出苏府。
苏婉仪急得大叫:你血口喷人!
姐姐若是不信,可唤李嬷嬷来对质。苏婉儿语气平静,李嬷嬷已经招认,是母亲命她在府中散布谣言的。
这时,春桃带着李嬷嬷进来。李嬷嬷一见到这个阵仗,立刻跪地求饶:老爷饶命!都是夫人指使老奴做的!夫人说二小姐在宫宴上抢了大小姐风头,必须给她点教训...
住口!王氏厉声喝止,却为时已晚。
苏父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王氏!你真是好毒的心肠!我们苏家容不得你这样的媳妇!
王氏瘫倒在地,泣不成声:老爷...妾身知错了...求老爷看在婉仪的份上...
若不是看在婉仪的份上,我今日就将你休回娘家!苏父怒道,从今日起,你搬去佛堂静修,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佛堂半步!家中的事务,暂时由婉儿代为掌管。
这个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让一个未出阁的庶女掌家,这在大周朝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苏婉儿适时跪下:父亲,女儿年纪尚轻,恐怕难以担当此任...
你今日能查出这些证据,说明你心思缜密,行事稳重。苏父叹了口气,这家交给你,我放心。
寿宴不欢而散。宾客们陆续告辞,每个人离开时看向苏婉儿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
待到众人散去,苏父单独留下苏婉儿,神色复杂:婉儿,今日之事,你筹划了多久?
苏婉儿垂眸:女儿不敢欺瞒父亲,确实已经暗中查访了数月。
你...可是恨你母亲?苏父语气沉重。
苏婉儿抬头,眼中泪光闪烁:女儿不敢恨母亲。只是...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与李相勾结,这是灭门的大罪啊!
苏父长叹一声:是为父糊涂,这些年太过信任王氏,差点酿成大祸。今日多亏了你...
这是女儿该做的。苏婉儿轻声说道。
从书房出来,月光如水洒在青石路上。春桃提着灯笼等在门外,见苏婉儿出来,急忙上前:小姐,一切都办妥了。
苏婉儿点点头,目光望向佛堂的方向。今夜,注定有很多人无法入眠。
回到漪澜苑,苏婉儿屏退下人,独坐窗前。今日这一仗,她赢得漂亮,但也彻底与王氏母女撕破了脸。从今往后,她必须更加小心。
窗外传来熟悉的叩击声。苏婉儿推开窗,见周福立在月光下。
二小姐,事情已经办妥。李嬷嬷的儿子已经安顿好了。
辛苦你了。苏婉儿轻声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你这些时日的暗中查访。
周福躬身行礼:能为二小姐效力,是奴才的福分。
王氏虽然倒台,但她在府中的势力仍在。苏婉儿沉吟道,接下来,我们要慢慢清除她的党羽。
奴才明白。
送走周福,苏婉儿对着月光长长舒了一口气。今日之局,她从重生之初就开始谋划,如今终于让王氏付出了代价。但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风雨,还在后头。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龙纹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任人宰割。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佛堂方向隐约传来哭泣声。苏婉儿闭上眼,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前世王氏害她惨死时,可曾有过半分不忍?
这一局,她赢了。但游戏的规则,才刚刚开始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