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阴影如同怪兽的巨口,吞噬着苏婉蹒跚的身影。
她扶着冰冷粗糙的断壁残垣,一步一挨地向前挪动。肩上被毒针射中的地方已是一片麻木的冰凉,而体内强行催动混沌之力带来的经脉撕裂感,与空间乱流造成的暗伤交织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如同针扎。
但怀中的玉盒却传来一种奇异的温热,仿佛有生命般,与腕间的钥匙藤蔓产生着微弱却持续的共鸣。这共鸣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不能停在这里。万象楼的混乱随时可能蔓延,那些袭击者、内鬼、还有墨尘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咬紧牙关,凭借着对墟市简略地图的记忆,以及钥匙藤蔓对空间结构的模糊感知,朝着地图上标注的、一处相对安全的“废弃材料堆积区”摸去。那里远离主要通道,地形复杂,废弃的载具和建筑材料堆积如山,是藏身的理想地点。
一路上,她尽量避开任何可能的气息和能量波动,绕开了几处隐约传来打斗声的区域。墟市的混乱显然并未因拍卖会的中断而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远处,万象楼的方向依旧不时爆发出强烈的能量闪光和轰鸣。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前,她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巨大的、半露天的废墟。残破的飞舟骨架、断裂的能量管道、扭曲的金属板材,以及各种无法辨认的杂物,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在墟市边缘永恒朦胧的“天光”下投下嶙峋怪异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能量残留的刺鼻气味。
苏婉寻了一个由几块巨大扭曲金属板斜靠形成的三角缝隙,勉强能容身。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搬动几块较小的碎片虚掩住入口,又用钥匙藤蔓微薄的力量在周围布下一层极其淡薄、只求扰乱最基础感知的空间涟漪。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板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衫。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那个古朴的玉盒。
玉盒约莫尺许见方,触手温凉,非金非玉,材质难以辨认。盒盖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却隐隐觉得蕴含着某种深奥空间至理的符文阵列。这些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淡的、如同呼吸般的微光,与钥匙藤蔓的银辉交相呼应。
盒盖紧闭,没有任何锁扣或缝隙,仿佛浑然一体。
苏婉尝试用蛮力开启,纹丝不动。注入混沌之力,玉盒只是微光一闪,便再无反应。精神力探查,如同泥牛入海。
看来,需要特定的方法,或者……钥匙。
她的目光落在腕间的藤蔓印记上。在拍卖会前,藤蔓就对这玉盒产生了强烈感应。
她不再犹豫,将玉盒轻轻放在膝上,伸出右手,缓缓按在盒盖中央。
心念一动,催动钥匙藤蔓。
银白色的光芒自她腕间亮起,如同水银般流淌,顺着她的手臂蔓延至掌心,然后悄然渗入玉盒表面的符文之中。
“嗡……”
低沉的嗡鸣声自玉盒内部传来,盒盖上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次第亮起!光芒流转,构成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立体光影,将苏婉和她周围的空间都笼罩在内!
一股远比星陨铁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磅礴气息,自玉盒中弥漫开来!这气息中,蕴含着星辰生灭、虚空开辟、万物归寂的无穷意境!
苏婉心神剧震,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
她“看”到了无垠的黑暗虚空中,一点“奇点”骤然爆发,无尽的光和热喷涌而出,星系诞生、旋转、碰撞、湮灭……
她“看”到了在某个难以言喻的维度夹层中,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发光藤蔓和破碎世界残骸构成的“结构”在缓缓运转,吞吐着来自各个世界的能量与物质——那似乎是“归墟之市”更核心、更本质的形态?
她“看”到了不止一把“钥匙”!有的形如权杖,有的状若罗盘,有的甚至就是一团不断变幻的规则符文……而她的钥匙藤蔓,只是其中一种形态,似乎代表着“空间”与“生长”的权柄?
最后,所有的幻象凝聚成一幅清晰无比的星图——不,不仅仅是星图,更像是标注了多层空间维度坐标的“界图”!其中一个闪烁的光点,被着重标记,旁边浮现出几个古老而扭曲的文字,并非她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意思却直接印入脑海:
【归墟核心·传承殿】。
紧接着,大量晦涩却关键的信息碎片涌入她的意识:
归墟之市,并非自然形成,乃是上古某个超然文明为了维系多元宇宙平衡、进行跨界交流与规则试验而建造的“枢纽”之一。后因未知浩劫,文明消亡,枢纽失控、破损,漂流于维度夹缝,演变成了如今半开放、半混乱的集市形态。
“钥匙”,是那个文明留下的权限凭证,共有七把,对应不同的权能与传承。集齐七钥,或可重启部分枢纽功能,甚至……触及那个文明遗留的终极秘密。
而“归墟核心·传承殿”,据信是保存最完整、遗留信息最多的区域之一,也是七钥传承者最终需要汇聚之地。但核心区域被强大的时空乱流和防御机制封锁,唯有在特定周期(“归墟潮汐”减弱时),凭借“钥匙”指引,才有可能安全进入。
她手中这玉盒内所藏,并非“钥匙”本身,而是其中一把钥匙——“虚空藤钥”(即她所持钥匙藤蔓对应的完整传承信息)所对应的、前往“传承殿”的详细路径图,以及部分关于其他钥匙和归墟本源的记载!这相当于一份“藏宝图”和“说明书”!
幻象与信息流缓缓消散。
玉盒上的光芒也逐渐收敛,“咔哒”一声轻响,盒盖自动向上弹开了一条缝隙。
苏婉回过神来,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但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原来如此!钥匙藤蔓的来历,归墟之市的真相,远超她的想象!这不仅仅是一个机缘,更可能牵扯到上古文明的遗产和多元宇宙的秘密!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盒内铺着深蓝色的柔软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卷非丝非革、闪烁着星辉的银色卷轴,以及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透明晶石。
她先拿起那卷银色卷轴。入手轻若无物,却又感觉沉重无比(信息的重量)。展开,上面是流动的银色光纹,构成文字和图谱。这一次,她不需要钥匙藤蔓翻译,就能直接理解——这卷轴本身就是传承的一部分,与藤蔓绑定。
卷轴前半部分,是“虚空藤钥”更完整的使用法门和进阶修炼之术,远超《虚空衍》残篇的浅显,直指空间本质的操控与创造。后半部分,则是那张标注了“传承殿”路径的复杂界图,以及关于“归墟潮汐”周期的推算方法。
下一次“潮汐”减弱,能够相对安全尝试进入核心区域的时间,根据推算,大约在……一年之后!地点,就在墟市最深处、最不稳定的某个空间褶皱内。
一年!她需要在这一年内,尽可能提升实力,掌握更多虚空藤钥的奥妙,并做好万全准备。
接着,她拿起一颗透明晶石。晶石入手温润,内部星河缓缓旋转。她尝试用精神力接触。
轰!
精纯无比、近乎本源的星辰之力与空间能量,如同温和的潮水般涌入她的体内!迅速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修复着暗伤,连肩头的毒素都被这股浩瀚的能量轻易净化、驱散!
这是……“源晶”?上古文明用来储存和提纯高阶能量的造物!一颗的价值,恐怕就远超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灵晶总和!而且极其温和,易于吸收,是疗伤和修炼的绝顶宝物!
三颗源晶,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恢复巅峰,甚至冲击更高的境界!
苏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没有立刻吸收。此地虽然隐蔽,但毕竟不算绝对安全。她将卷轴仔细收回玉盒,源晶贴身放好,玉盒则谨慎地藏入废墟深处一个隐秘角落,并布下多层空间干扰(结合新领悟的法门)。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一颗源晶,握在掌心,盘膝坐下,开始运转《混沌衍星诀》。
精纯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混沌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增长、蜕变。星辰的意境更加清晰,对空间的感知范围进一步扩大,精度也大幅提升。肩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内的暗伤被逐一抚平。
数个时辰后,苏婉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沉静如水,不仅伤势尽复,修为也更进一步,对虚空之力的掌控有了质的飞跃。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有了这份传承图和源晶,她的目标无比清晰:一年之内,潜入归墟核心传承殿!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安全离开现在的归墟之市。万象楼的风波未平,她这个“夺宝者”恐怕已经上了某些势力的黑名单。
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或者……一个足够混乱的时机。
就在这时,钥匙藤蔓传来警示——有数道气息正在靠近这片废弃区域,似乎在搜索什么!
苏婉眼神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阴影。
来得好快!
看来,这墟市的风暴,注定要将她卷入更深的漩涡。
她握紧了拳头,指尖星芒隐现。
那就来吧。
看看这一年,在这归墟之中,究竟能掀起怎样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