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倾歌坐于桌前,指尖捻着茶盏杯沿,
:“公主!”门外传来叩门声
清芷连忙快步上前开门,是一身风霜的希云,希云的披风上已积了一小层雪,此刻看上去倒是有些风尘仆仆
清芷连忙将人让进屋:“你都快成雪人了,快脱下!”
希云快速脱下身上的披风,清芷接过,拿去一旁抖雪
越倾歌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希云连忙双手接过:“谢公主!”
抿了口热茶压下喉间凉意,希云当即开始回禀:“公主放心,和亲带来的人手已分拨妥当,八成派往宫外,尽数对接各暗点,城中动静能第一时间传回;
宫内仅留两成,未往御前、帝妃宫中安插,全守在洒扫、膳房,冷宫这类不起眼的位置,无人留意。”
越倾歌抬眸看她:“此行可见到陆先生?”
越倾歌口中的陆先生便是陆希云的小叔,陆承
不过此刻他早已换了身份
希云握着杯子的手微紧,眸色轻轻晃了晃,那是藏不住的牵挂与温软。
她垂眸应声,声音裹着几分轻颤的感激
:“见到了。小叔自小体弱,这回瞧着,气色竟比在京中时还好了不少…希云多谢公主!”
希云如何不知,她小叔虽智谋超群,但从小便身体孱弱,
时时生病,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罐,
家里每年都尽是凭着金贵药材温养着,如今小叔面色红润,定然是公主费了不少心思!
小叔临别叮嘱,说长公主此行所谋甚大,每一步皆需谨慎,他在宫外一切安好,皆赖公主安排,叫她无需挂心;
往后若再相见,需当陌路人,切不可因私念露了马脚,误了公主大计。
她自然知晓越倾歌让她见自己小叔一面,便是让她安心,也是免了她时时挂记!
希云又续道:“小叔说,他那边一切,都在按公主的计划行事,请公主放心!”
越倾歌颔首,指尖仍轻叩杯沿,忽问道:“近月余,城中可有新开的首饰铺、锦缎坊之类的铺子?”
希云早料公主会问燕都近况,此番本就已做足功课,闻言立刻回话
:“回公主,近月并无出名的新首饰铺、锦缎坊开张,倒是新开了几家药堂,掌柜皆是燕都远官亲戚或寻常百姓,身份简单,无任何异常。”
越倾歌微微点头,未再追问,希云似想起什么,补充道
:“虽无新开的,却有一处特别,城中一家拍卖楼与珠宝阁合并,既做拍卖,也售珍宝,近来倒有些名气。”
越倾歌眸光微闪,抬眼看向她,语气淡淡:“叫什么名字?”
:“名曰揽月阁。”希云据实回道。
越倾歌眸中闪过一丝浅淡笑意,颔首:“好,知道了,你此行,可有人尾随?”
她重生归来,虽已清楚全局,但亦怕再生变数,故而她还是要先试探一二
这图望皇城本就荒唐,皇帝沈夜明面是皇帝,实际权力早就架空大半,
他耽于美色享乐,无心朝政更不管后宫;
皇后亦暗中豢养面首,以侍者之名藏在身边,
二人对后宫诸事全然疏忽,致使宫规松散,
宫人混出宫去,乃是常事,这也是上辈子她能屡次三番金蝉脱壳遛出皇宫的原因
希云连忙应声
:“回公主,无任何异动。正如您所料,宫中人手松散,偷偷溜出宫本就是常态
我给了涣衣婆子些好处,谎称是新来的宫人想趁夜回趟家,那婆子收了利,便带着我混在一众宫人里出了宫
各宫都有一两个偷偷外出的,我夹在其中,并不扎眼
回来时也亦无人盘问,大家心知肚明,得些好处便愿行方便,并未有人跟踪,一切顺遂。”
越倾歌闻言,缓缓点头,看来一切与上辈子无异:“好,你辛苦一夜,赶紧下去歇息。”
希云低声应道:“是!”
说罢屈膝行礼,轻步退了出去。
她刚走,清芷便凑上前来
:“公主,您方才特意问城中新开的铺子,莫不是想出去逛逛?”
越倾歌抬眸,唇角轻勾,淡淡道:“自然不是。”
清芷疑惑:“那公主是?……”
越倾歌为自己的茶盏中倒了些茶:“我在等一个人,不过看来,他的动作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些。”
清芷歪头追问:“是谁呀,公主?”
越倾歌笑意更深,只道:“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清芷识趣,不再多问:“公主,夜已深,我去给您铺榻,再添个暖炉烘着。”
越倾歌颔首,目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思绪渐沉。
她料想那封和亲前写的信,苏彦辞该是已然收到,
他竟比她预想中更为机敏,知此刻在燕都新开店铺太过扎眼,易引旁人猜忌,反倒难成助力。
故而他未开新店,而是盘下旧有的拍卖楼与珠宝阁合并,改名揽月阁
这名字取得,她确实一眼就能分辨
想起他折扇轻扬的潇洒模样,越倾歌缓缓勾唇,不知,如今之晨的病如何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云雾山深处,隐世医馆藏于松雪间,寒风卷过竹篱,落雪压弯竹梢,寒意浸骨。
竹屋前立着一道修长身影,玄色锦袍裹着挺拔身形,领口缀着银狐毛领,衬得面容清俊冷冽
男子眉骨高挺,眼尾微挑,鼻梁直挺,薄唇紧抿时自带矜贵气,周身虽覆着细碎雪沫,却难掩一身潇洒肆意的气度。
侍从踏雪上前,禀报
:“公子,派去图望都城的人已办妥,将城中拍卖楼与珠宝阁一并盘下合并,定名揽月阁,
属下按您吩咐设了些噱头,眼下城中已有不少人打探,
不出半月,必能成为燕都城中贵女们追捧的去处。”
苏彦辞垂眸望着阶前积雪,指尖轻捻宽袖,淡淡颔首:“知道了,那药可送去了?”
那侍卫继续禀告:“是!幻欢丹已妥善送到,只要长公主的人前往揽月阁对出暗号,便可取得!”
苏彦辞点点头:“那就好”
侍从踏雪退去,林间只剩寒风卷雪的轻响。
苏彦辞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墨眸望向茫茫雪色,眸底翻涌着难掩的思绪,
那抹纤细的身影,不觉浮上心头。
他至今记得听闻她要和亲时,自己何等慌乱与满心不解。
既真如她所说那般,她乃是重生归来,
她已抓了泽川贪腐的蛀虫,平了戍边城的疫病,就连守境的大军她亦是安排妥当,那为何还要选择远赴图望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