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梅贵人自己的选择,早在她向皇后投诚时,还没摸清楚这后宫的局势,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揣稳当了,也逐渐缓过来,宫里一后一妃三嫔,领衔诸位后妃,其中,郭贵嫔已经失势无宠,而玫嫔和嫔两位素来都拥戴皇后,玫嫔是因不曾承宠,光靠刘太后的一点儿怜惜根本无法立足,而和嫔也是个不得宠的,她侍寝过一次,不知因何惹了皇上不喜,据说是哭着离开乾元宫的,之后再没被召幸。
后来她父亲左卫上将军剿匪有功,其母彭宁大长公主也多番入京请见……可怜天下父母心,刘太后为安抚他们,便晋升了她和嫔的位份。
相较于玫嫔,和嫔是极为低调的,不爱出门交际,去凤仪宫里请安也不跟人主动攀谈,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而中位妃嫔除了周昭仪和李婕妤,就是和她同位份的卞贵人,良贵人……梅贵人不高兴的推开了佩儿端过来的点心,宫里有封号的就只有四人,听说玫嫔和嫔的封号都是太后赐的,而宸妃和良贵人是皇上亲赐!
“娘娘,要不您继续绣上次没绣好的小殿下的衣裳?”佩儿是没招了,梅贵人一会儿嫌热,一会儿要吃的,拿来了又不想吃……反正也就只有为肚子里的孩子做绣活儿能安静些。
梅贵人听到小殿下又高高兴兴起来,她翻身要下床,骤然感觉到肚子有往下坠的感觉,顿时僵住了,整个人不敢动,脸色剧变,惊叫起来,“佩儿!我的肚子——”
“娘娘!”佩儿急忙上前来,低头见她鼓鼓的肚子并没有异常,“怎么了,是不是小殿下动了?”
“不是……”梅贵人急的手都打哆嗦了,“开始痛了,啊——”
寝房外的人听见动静急急进来,领头的就是刘太后遣来的齐嬷嬷,她一面吩咐人去请太医,一面叫人去给太后那边传信,她只是个品级不高的管事嬷嬷,很多事做不了主,自然要请太后出面。
待看见梅贵人吓得面无人色,只会凄厉的惨叫,一时面色铁青,“贵人请冷静下来,没得孩子没事都被吓出事来。”
“娘娘,你别怕,没事的……”佩儿赶忙上前安抚梅贵人的情绪,可受了刺激的梅贵人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在钟粹宫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的时候,最先得了被惊动的自然是一宫主殿住着的郭若曼,她领着绯素过来时,梅贵人已经疼的喊不出话了。西配殿住着的才人和选侍们也匆匆而来。
没多久消息也往御前禀报了,负责值守的太医署老太医和黄太医一并赶到。
刘太后,苏令容是一起到的,原是皇后正好在永寿宫请安。
众人在一道隔帘外听着梅贵人痛苦呻吟,刘太后冷声质问:“怎么回事?”
黄太医刚给人诊完脉,人也有些惊异,小心翼翼回话,“回太后,贵人有早产迹象,像是用了下胎之物啊。”
“这才七个月……”刘太后听得心惊肉跳,生下来就是活着也活不长啊。
苏令容皱眉看了满室慌张跪着的宫人,只平静的问,“哪里来的下胎之物?”
噗通跪下的齐嬷嬷擦着冷汗小声回,“回皇后娘娘,梅贵人每日服用的保胎药,还有补膳,都是御膳房送来,然后太医署的医正专门验看过的,且日常的点心茶水都不许旁人接触,实在不知……”
说话间,另一位老太医也把完脉了,刘太后走了两步,不欲在这个时候多费口舌,只命令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这胎要保到足月!”
可这要强行再保三个月的胎……黄太医和老太医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难,但刘太后眼神的压迫让他们只能想办法尝试。
就在两人凑一起想办法的时候,祁郢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路掌院,和一位令众位后妃眼目刚亮起来就恨不得闭上的人。
许执麓莲步轻移,踏入殿内,一进来就看见这里头乱糟糟的情景,宫里这些事,什么没听说过?但还就没亲眼见过,她不慌不忙的给太后和皇后见礼,郭若曼领着钟粹宫的两位才人和两位选侍靠着边角站,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怕沾上了边,除了她们原本就逃避不了的,特特赶来的许执麓显得……招眼。
“皇上!有人害你的孩子——”
“救救我们的孩子!”
里头没什么动静的梅贵人一听皇上来了,突然就有了气力叫唤了。
听得祁郢直皱眉,根本没进里头去,他朝路掌院看了一眼,后者立马进去了。
黄太医等人也落了个松快,有掌院大人妙手回春的针灸术在,保胎的希望有了三成!
等整个东配殿重新安静下来,祁郢冷着脸扫了一圈,在自顾自坐着桌边拨弄手指的许执麓身上停了一瞬,这人真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的坏心!
“陛下,钟粹宫里的宫人和各殿管事全数都在,而一整个上午出去过的也都是在外头当差,不曾出入东配殿。”
刘金贵的禀报算小声的,但是所有人都听得见。
“去查,整个殿里所有的物件,让太医署的人挨个排查,还有,去把薛子苌叫来。”
到这时皇上才打算坐下,而刘太后和苏令容也得了空隙与他说上话。
刘太后问那薛子苌是谁,保胎的紧要事也只能看太医们了,眼下自然是查出这起祸事的源头。
“母后有所不知,此人是刑部侍郎,早前声名不显,却是个断案好手,今年才被提拔上来……”
“姓薛,莫不是忠义伯府的薛四郎?”苏令容却好像知道这人,她侧过头来同祁郢说话时,鬓边的长钗金色流苏微微晃动,完美的将姣好的侧颜呈现在身边人的眼中。
祁郢心思却不在,没接话。
“皇后也知道他?”刘太后问道。
“他与臣妾的哥哥是同窗,年少时就常来府中作客……”
三人自然的说着话,氛围和谐,郭若曼一众人还站着,哪怕克制着,但她眼底的痛苦若隐若现,而她身侧的两位才人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惶惶恐恐,眼里只有对皇上的热切,最后面的两位新人选侍反倒是要矜持些,也说不准是不敢直直的盯着看。
许执麓看着这一幕,第一次清晰的察觉到后宫女人们对一个男人的卑微,他若不施恩看一眼,她们就是献上全部都枉然!
一想到自己阿姐也是如此,她心头就激起一股无名的反感。
兴致大减的许执麓抬起手指掩在鼻子下,她闻到了花香,随即看向被帘幕遮住的寝房,这么远都能闻到,百合的香气过分浓郁了。
但这花能送进来,就说明一定没有问题。
她嗅到了熟悉的欲盖弥彰的阴谋气息,果然,梅贵人不是无缘无故出事的。
祁郢看她一眼又下意识看一眼,总觉得……这女人像是个看客,身处其间,又抽离在外。
刘太后和苏令容交谈了几句才发现祁郢神色淡淡的,也没说话了。
厅堂内倏尔一静。
许执麓放下手后,下意识抬眸看过去,猝不及防撞入那双深邃的星眸里。
此刻年轻俊美的皇上眸光是平静的,但是内心里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满殿人都注视着他,或明或暗,或言语姿态,或眉眼传情,莫不是希冀着他垂青,哪怕是无关紧要的扫一眼,可他总是想去看她会怎么看自己,结果她根本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