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出来,初夏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洒在宫道的青石板上。
沈玦缓步而行,脑海中回荡着皇帝兄长那带着戏谑和探究的话语。
“玦儿,”皇帝在最后,收敛了玩笑之色,语气平和了许多,“你这位准王妃,确非常人。她所带来的这些新风气,起初或许令人不适,但细想之下,未必不是一剂活化沉闷局面的良药。朝堂需要新血,后宅亦然。只是……树大招风,她如此行事,你需得护她周全,也要把握好分寸,莫要引得物议沸腾,反而不美。”
沈玦自然明白皇兄的提醒。
林墨的才华和影响力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助他,也可能为她自己引来祸端。
回到王府,沈玦并未直接回书房,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墨韵轩附近。
隔着一丛翠竹,他看见林墨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对面坐着一位面生的嬷嬷,看服饰像是某个国公府的人。
林墨侧对着他,唇角带着惯有的、从容而专业的微笑,正低声对那嬷嬷说着什么,手指偶尔在桌面上轻轻划动,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阳光透过海棠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本就清丽绝俗的侧脸,在专注的神情下更添几分动人的智慧光泽。
她侃侃而谈,自信从容,仿佛世间没有什么难题是她无法拆解分析的。
沈玦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那股因皇兄调侃而起的细微尴尬和因担忧而生的凝重,竟奇异地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有点烦恼。烦恼于她的过于独立,烦恼于她总能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烦恼于自己似乎越来越难以用简单的“雇主”或“合作者”身份来定义她。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骄傲。看,这就是他选中的人。
不是那些只会依附攀附的庸脂俗粉,而是这样一个鲜活、聪慧、拥有搅动风云能力的奇女子。
哪怕这种能力有时会让他头疼,会挑战他的习惯和权威,但无可否认,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耀眼的光芒。
他想起她熬夜写报告时的认真,面对刁难时的机智,打理后院时的条理,甚至……偷偷数她的小金库时那狡黠又满足的小模样。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鲜活而有趣。
“王爷?”林墨似乎察觉到了视线,转过头来,看到竹丛后的沈玦,微微一愣,随即起身,脸上那专业的微笑瞬间切换成面对“甲方”时恰到好处的恭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您找我?”
沈玦从竹影后走出,神色已恢复一贯的淡然:“无事,路过。”
他目光扫过那位慌忙起身行礼的国公府嬷嬷,淡淡道,“既有客,本王不便打扰。”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了。
留下林墨和那嬷嬷面面相觑。
嬷嬷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娘娘,王爷他……”
林墨望着沈玦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心里嘀咕:这甲方爸爸最近怎么神出鬼没的?
看来得加快攒钱速度,万一哪天他心情不好撕毁合约,她也好有个退路。
而走远的沈玦,心中却已有了决断。
皇兄说得对,树大招风。
他得更好地将她纳入羽翼之下,既要让她这份才华得以施展,又要护她周全。
或许……是时候考虑,给这份“合约”,增加一些更具约束力、也更具保障性的条款了?
比如,真正的王妃之位?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沈玦自己都微微怔住。
随即,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乎……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