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盯着楚江城伸出来的手，心里翻江倒海。
她太累了。
这段时间，先是陆景琛的冷暴力，再是林薇薇的步步紧逼，现在连楚江城也露出了真面目。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那些曾经以为的温暖，那些以为的善意，原来全都带着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半步。
“我拒绝。”
楚江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苏清颜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决绝。“楚学长，我不想卷进你和陆景琛的恩怨里。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安安静静地活着。”
楚江城收回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清颜，你该不会还对陆景琛抱有幻想吧？”他冷笑了一声。“他今天刚刚羞辱了你，说你的东西配不上两个字。你还要替他考虑？”
苏清颜摇头。
“我不是替他考虑，我是替我自己考虑。”她看着楚江城，眼里没有愤怒，只有疲惫。“学长，你要对付陆氏集团，那是你的事。但请别把我当枪使。”
“我已经够累了。”
楚江城沉默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转身走回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过清颜，有些事，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
“陆景琛不会放过你，林薇薇也不会。”
“你以为你现在拒绝我，就能换来平静的生活？”
苏清颜没有回答。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楚江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清颜，我会等你。”
“等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苏清颜顿了顿，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
从楚江城的工作室出来，苏清颜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掏出手机，想给许妍妍打电话，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个推她入深渊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清颜，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她父亲，苏德明。
苏清颜的手紧了紧。
自从她嫁给陆景琛之后，苏德明很少和她联系了，为数不多的联系都是和陆景琛有关，比如上次求自己回陆家……或许在父亲眼里，她只是一个可以用来换钱的工具。
现在他打电话来，肯定又是有事求她。
“有事？”苏清颜的声音很冷。
苏德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
“清颜，公司出事了。”
苏清颜心里一紧。
“什么事？”
“几个大客户突然同时撤资，资金链断了。”苏德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现在银行也在催贷款，如果下个月还不上钱，公司就要破产了。”
苏清颜闭上眼睛。
她该高兴吗？这个把她当商品卖掉的男人，终于也尝到了绝境的滋味。
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她为什么嫁给陆景琛？
不就是为了苏家？
现在苏家又要破产了？
谁搞得鬼？林薇薇？陆景琛？
她只觉得世界的恶意都在往她身上扑来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问。
“我去找过陆景琛了。”苏德明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堪。“他说，只要你肯……只要你肯跪下给林薇薇敬茶道歉，他就帮苏家渡过难关。”
苏清颜猛地睁开眼睛。
“你说什么？”
“清颜，我也不想这样，但是现在真的没办法了。”苏德明的声音带着恳求。“公司要是垮了，苏家就彻底完了。你妈妈她身体也不好，经不起这种打击……”
“清颜，爸爸求你了。”
苏清颜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她想挂电话。
想告诉苏德明，他没资格求她。
可是“你妈妈”三个字，却狠狠扎在了她心上。
她想起母亲那张苍白的脸，想起母亲唯唯诺诺了一辈子，到头来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她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冷风灌进脖子，苏清颜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从头到脚都烧着一团火。
她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先是她的作品被陆景琛当众羞辱，贬得一文不值，被判为抄袭。
紧接着，苏家公司的资金链应声而断，几个大客户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撤资。
现在，他又通过父亲的口，逼她去给林薇薇下跪敬茶，为了那次在医院里她根本没做错的事道歉。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陆景琛。
你为了哄你的心上人开心，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可你忘了么？
那个小女孩……是我啊。
苏清颜再也撑不住，身体顺着墙壁滑落，蹲在地上。
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到底奢望过什么？
苏家把她当成换取利益的货物，楚江城想把她当成对付陆景琛的棋子，而她的丈夫，更是把她当成讨好另一个女人的玩物。
她苏清颜的人生，难道就是个笑话吗？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她喉咙里溢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滚烫地砸在手背上。
委屈吗？
不，已经不是委屈了。
那是一种被全世界当成傻子戏耍后的荒唐和冰冷。
她慢慢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城市的霓虹灯光怪陆离。
她忽然想起刚才楚江城的话。
“你以为你现在拒绝我，就能换来平静的生活？”
是啊，她真是太天真了。
在这场资本和人心的博弈里，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苏清颜，有什么资格谈“置身事外”？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还映着自己那张惨兮兮的脸。
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忽然又笑了。
“下跪敬茶？”
“给林薇薇？”
苏清颜伸出手指，慢慢擦干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眼神却一点点变了。
从迷茫，到悲伤，再到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好啊。”
她轻声说，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对话。
“我跪。”
“就是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起。”
***
三天后。
陆家别墅。
苏清颜站在客厅门口，看着里面坐着的一群人。
除了陆景琛和林薇薇，还有几个苏家的亲戚，以及陆家的几个长辈。
这不是私下的道歉，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羞辱。
陆景琛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林薇薇则坐在他身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清颜来了。”林薇薇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里全是虚伪的关心。“你没事吧？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
苏清颜没理她，而是看向陆景琛。
“让他们走。”
陆景琛挑了挑眉。
“谁？”
“这些亲戚，这些长辈。”苏清颜的声音很平静。“让他们走，我就道歉。”
林薇薇脸色一变。
“清颜，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长辈，是来见证你诚意的。”
“诚意？”苏清颜冷笑了一声。“林小姐，你要的是诚意，还是要看我出丑？”
林薇薇的脸瞬间涨红了。
“你……”
“够了。”陆景琛开口，打断了她。他看着苏清颜，缓缓站起身。“你没资格提条件。”
“要么现在道歉，要么苏家破产。”
“你选一个。”
苏清颜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她看着陆景琛，看着那张曾经让她心动的脸，此刻只觉得陌生。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梦想。
现在，却是她的噩梦。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茶几。
陈嫂已经准备好了茶具。
苏清颜拿起茶壶，给林薇薇倒了一杯茶。
然后，她跪了下来。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
那些亲戚，那些长辈，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陆景琛却皱起了眉头。
苏清颜双手捧着茶杯，抬起头看着林薇薇。
“林小姐，对不起，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人听得心里发堵。
林薇薇接过茶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清颜，你能想通就好。”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其实我也没怪你，毕竟你也是为了家里嘛。”
“不过以后啊，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身份。陆太太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稳的。”
苏清颜没有回答。
她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薇薇喝了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起来吧。”
苏清颜没有动。
她抬起头，看向陆景琛。
“陆总，我道歉了。”
“苏家的事，你什么时候处理？”
陆景琛盯着她，眼里闪过什么情绪。
“明天。”
苏清颜点了点头。
她慢慢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等等。”
林薇薇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清颜停下脚步。
“还有事？”
林薇薇走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恶毒。
“清颜，我听说你最近在准备参加国际设计展？”
苏清颜心里一沉。
“那又怎样？”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林薇薇笑得越发甜美。“设计这条路啊，可不好走。尤其是对于你这种……被人举报抄袭的人来说。”
苏清颜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你想说什么？”
林薇薇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
“我想说，你最好乖乖待在陆家当你的陆太太。别老想着往外跑。”
“否则……”
她顿了顿，笑容越发灿烂。
“否则下次道歉，可就不是跪着敬茶这么简单了。”
苏清颜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林薇薇，你别太过分。”
“过分？”林薇薇笑了。“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转身走回陆景琛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景琛，我累了，我们回房间休息吧。”
陆景琛看了苏清颜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
两个人并肩上楼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声声，像是踩在苏清颜的心上。
很快，那声音消失在二楼的拐角。
亲戚和长辈们也终于找到了离开的借口，装模作样地站起身，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唉，苏家这个女儿啊，也是可怜。”
“可怜什么？她要不是陆太太，苏家早就完了。跪一下换回整个公司，值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景琛那态度，以后这日子……”
议论声随着大门的关闭而被彻底隔绝。
偌大的客厅，瞬间只剩下苏清颜一个人，还有满室的死寂。
灯光璀璨，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刚跪过的那块地毯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膝盖的余温和屈辱的印记。
真可笑。
她为了苏家，放弃了一切，包括做人的尊严。
可苏家呢？除了逼她嫁人，逼她妥协，又为她做过什么？
心底最后一点温情，像是被刚才那杯茶彻底浇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她缓缓直起僵硬的背脊，掏出手机，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活泼又急切的声音。
“颜颜！你终于肯接电话了！你怎么样了？我听说陆景琛那个王八蛋他……”
“我没事。”苏清颜打断了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的许妍妍明显一愣，随即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这语气……颜颜，你别吓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妍妍，”苏清颜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套精致的茶具上，“帮我个忙。”
“你说！刀山火海，姐们儿陪你闯！”许妍妍的语气瞬间变得义愤填膺。
“帮我联系国际设计展的主办方。”苏清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要申诉。”
许妍妍那边沉默了足足三秒，然后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卧槽！申诉？！你想通了？太好了！我就说那个抄袭的罪名是扯淡！是不是林薇薇那个绿茶搞的鬼？”
苏清颜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她今天亲口提醒我，让我安分守己，当好我的陆太太。”
“我呸！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提醒你？！”许妍妍气得破口大骂，“颜颜你等着，我这就找人卸了她的胳膊！”
“不用。”苏清颜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打草惊蛇多没意思。”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你帮我问清楚，我要知道，我‘抄袭’的那份作品，到底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值得我苏清颜去‘抄袭’。”
许妍妍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澄清，这是要宣战了。
“好！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扒出来！”
挂了电话，苏清颜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倒映出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林薇薇想让她乖乖待在陆家这个牢笼里，当个见不得光的金丝雀？
很好。
她倒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这个陆太太，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