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雪茶一时竟怔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是愣愣地望着林京洛。
过了好几秒,她才猛地低下头。
用力眨了眨眼睛,仿佛在拼命将某种即将涌出的东西硬生生压回去。
“京洛表姐,你先带雪茶去后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江珩不知何时已站定在林京洛面前,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
“藜藜,”
言衿衿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身旁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的边藜,“你去帮她看一下伤势?”
边藜猛地收回心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让小宝给她送点药过去就行了。”
说着,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朝后面那个同样看傻了的小丫鬟招招手:
“去,把这药给那丫头送过去。”
小宝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连忙接过那小瓷瓶,脆生生应道:
“好嘞!”
“等等。”
言衿衿出声叫住了正要转身的小宝,细致地嘱咐道:
“三小姐怕是还不熟悉后院的路,你直接带她们过去吧。”
“是!”小宝应声,立刻小跑着朝林京洛那边去,发髻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颠地抖动。
这急促的脚步声引来了林京洛的回眸。
她眼中先是掠过一丝疑惑,待看清来人后,那疑惑迅速转为警觉。
是边藜的侍女?
小宝将手中的小白瓷瓶递给林京洛,声音清脆:
“三小姐,这是我们家小姐让送来的消肿药,给您身边的姐姐涂上吧。”
林京洛眸光微凝,边藜竟会如此好心?
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向殿门口的边藜,却见对方一接触到她的视线,立刻侧过头去。
那姿态……竟透出几分故作冷淡的傲娇?
“好,”林京洛按下心绪,接过药瓶,语气平和,“替我多谢你家小姐。”
小宝用力点点头,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继续望着林京洛,圆溜溜的眼睛里竟漾着一丝纯粹的敬佩。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最令她钦佩的,莫过于自家小姐和言家小姐,而此刻,似乎又悄悄多了一位。
言家小姐与京州其他闺阁女子截然不同。
她从不将婚约视为人生头等大事,心中自有一番天地与主见。
她不爱用文字抒写愁绪,反倒活得积极明亮,像棵向阳而生的树。
而我家小姐呢,性子是泼辣了些,但内里还揣着一丝善心;
说话是口无遮拦,可也总存着一丝善心;
行事或许嚣张跋扈,但那丝善心却从未泯灭。
一个看似缺点斑斑的人,却偏偏拥有了这世间最难得的优点——心存善意。
至于眼前这位三小姐,方才那两巴掌打得真是大快人心!
如此勇敢无畏的女子,自然也是我小宝打心眼里敬佩的人。
林京洛看着眼前这小姑娘一脸认真又透着几分古怪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言小姐吩咐我带你们去后院处理一下。”小宝这才想起正事,赶忙补充道。
“走吧!”林京洛应声道。
她看着这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背影,心里不禁莞尔:
若是自己刚才不主动问,难不成大家就要一直这样干站着?
她转过身,对一旁的江珩和言峥说道:
“我们先随她去后院了。”
林京洛抬头望向江珩时,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周围那些五颜六色的菊花仿佛都映入了他的眼眸,璀璨生辉。
而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如同轻轻拂过花瓣的清风般,温柔得令人心颤。
“好。”他低声应道,目光却未曾移开分毫。
小宝引着林京洛二人来到一间僻静的客房,推开门便利落道:“三小姐稍坐,我去打点清水来。”
“好,有劳了。”林京洛点头应道。
待两人在房中坐下,林京洛便握住雪茶的手,满是愧疚地低声道:
“都怪我,没有在他开口说第一句混账话的时候,就冲上去给他一顿教训!”
雪茶原本以为会听到一句都怪我不好之类的自责。
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般豪言壮语,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笑却牵动了红肿的半边脸颊,顿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起来。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林京洛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以后别再傻乎乎地冲到我前头了,”她语气认真起来,
“你家小姐我不怕死,就算来十个金知远,我也不需要你替我挡着。”
林京洛当然怕死,也怕疼,更怕那三百万的奖励飞了。
可那日在祠堂立下要好好护着雪茶的誓言,她始终记在心里。
方才那一刻的冲动,她并不后悔。
“啪嗒、啪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宝端着一盆清水急匆匆地进屋,将瓷盆放稳。
一边转身朝外走一边急匆匆地说:“三小姐,您先帮着处理一下,我得赶紧去泡药了!”
林京洛穿书以来,还从未在书中见过与自己这般风风火火、行事古怪的女子,这小宝倒是怪有意思的。
她正欲起身去拿布巾为雪茶擦拭脸颊,却被雪茶轻轻拦住:“小姐,使不得!我自己来就好,怎能劳您动手。”
林京洛一把拉住雪茶的手,故作生气道:
“都和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们之间,早就不只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主仆关系了,更是家人,是姐妹。”
雪茶闻言,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
林京洛也不再耽搁,利落地将布巾浸湿、拧干,动作轻柔地一点一点为雪茶擦拭着脸颊,低声道:
“那人的手脏得很,我得给你擦干净些才行。”
林京洛又轻轻拭去雪茶滑落脸庞的泪珠,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哄劝:
“我的雪茶可是最美、最水灵的姑娘,哭了可就不好看啦。”
她一边仔细擦拭,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慰着,却隐约听见门外似乎有交谈声传来。
那声音忽近忽远,最终仿佛消失在了隔壁的某间房内,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被彻底阻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