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楚被族谱除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院。
这一次,再没有人同情她,或者说,没人敢同情她。
司令爷爷亲自发话,铁证如山,谁还敢替一个心思歹毒、污蔑堂姐、差点害得一尸两命的人说话?
那不仅是跟江家过不去,更是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江楚楚的父母当天晚上就灰头土脸地来了,在江战的书房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面如死灰地出来。
对着林婉如和江淮海千恩万谢(没有追究他们教女无方的责任),然后拖着依旧浑浑噩噩的江楚楚,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江家小楼。
据说,江楚楚回到家后,被她父亲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关在家里不准出门。
但这,还不是最终的惩罚。
两天后,一份盖着红戳的文件,送到了江楚楚家。
“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地点是西南某个偏远贫困的山村,条件极其艰苦。
这显然是江战的手笔。
不是报复,而是最符合程序的“处理”。既然城里待不住,心思不正,那就去最艰苦的地方,好好磨一磨性子。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老爷子的怒火,就不得而知了。
出发这天,天气阴沉。
江黎黎正在家里做最后的行李清点,她明天就要出发去南方随军了。
帮佣阿姨从外面买菜回来,低声跟林婉如汇报:
“楚楚小姐今天走,在街口集合上车,哭得可惨了,也没几个人去送……她爸妈脸上都挂不住……”
林婉如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阿姨去忙。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落到这个地步,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江黎黎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检查着箱子里的东西。
衣物、日用品、她整理的笔记、一些常备药材、还有母亲和外公给的各种票证和“底气”……
齐全了。
她合上箱盖,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妈,我出去走走,透透气。”江黎黎站起身。
林婉如以为女儿心里也不好受,想一个人静静,便点了点头:“别走远,早点回来。”
江黎黎应了一声,走出了家门。
她并没有走远,只是信步走到了大院通往主街的那个路口。
远远地,就看到一辆破旧的绿色解放卡车停在那里,车斗里已经坐了不少戴着大红花的知青,有男有女,气氛沉闷。
江楚楚穿着一身打补丁的旧军装(显然是刻意表现),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卷,站在车下,正死死拉着她母亲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妈!我不去!我不去那个鬼地方!我会死在那里的!”她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核桃,早已没了往日刻意维持的柔弱美感,只剩下狼狈和绝望。
她母亲也哭着,却只能无力地拍着她的背:“楚楚,听话……去了好好改造,争取……争取早点回来……”
周围只有寥寥几个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眼神各异,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早知今日”的漠然。
江楚楚无意间一抬头,猛地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黎黎。
她穿着干净的浅蓝色连衣裙,身姿挺拔,面容姣好,气色红润,与周遭的灰暗和她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仿佛她是即将奔赴光明的未来,而自己,正坠入无底深渊。
一股蚀骨的怨恨,瞬间冲垮了江楚楚的理智。
她猛地推开母亲,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冲向江黎黎,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江黎黎!是你!都是你害的!”她声音嘶哑,指着江黎黎的鼻子,“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江黎黎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我害你?”她语气淡漠,“江楚楚,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步一步作出来的吗?”
“是你怂恿我去黑诊所,想害我和孩子。”
“是你散布流言,污蔑我名声。”
“是你贪心不足,觊觎我的手表。”
“更是你,恶毒地用‘狐仙附体’来污蔑我,想置我于死地。”
江黎黎每说一句,江楚楚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的议论声也大了一分。
原来江楚楚背地里做了这么多恶事!难怪司令如此震怒!
“每一步,都是你自己选的。”江黎黎最后总结,声音冷清,“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怨不得别人。”
“你闭嘴!”江楚楚尖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疯狂,“江黎黎,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带着彻骨的诅咒意味:
“你以为陆博渊会要你?会要你肚子里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我告诉你!他早就死了!死在前线了!尸骨无存!”
“你就算去了部队,也只能当个寡妇!带着个没爹的野种,被人唾弃!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番话,声音不大,却恶毒至极。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状若疯癫的江楚楚。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敢如此诅咒自己的堂姐和前线军人!
江黎黎的眼神,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她可以不在意江楚楚骂自己,但她不能容忍任何人诅咒那个保家卫国的军人,诅咒她孩子的父亲!
她上前一步,逼近江楚楚,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势,让疯狂中的江楚楚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江楚楚,”江黎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你听好了。”
“第一,陆博渊是战斗英雄,他的安危,轮不到你这种人来诅咒!我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第二,”她的目光落在江楚楚惨白的脸上,带着绝对的蔑视,“我就算是寡妇,也比你这种心思肮脏、被家族除名、发配边疆的人,强上千百倍!”
“第三,”她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而残酷,“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西南山区,穷山恶水,条件艰苦,到了那里,可没人再惯着你的大小姐脾气。”
“祝你……一路顺风。”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是最恶毒的诅咒,让江楚楚浑身冰凉。
“你……你……”江楚楚指着她,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
“集合!上车了!”负责领队的人吹响了哨子,大声催促。
江楚楚被她母亲连拉带拽地拖向了卡车,她挣扎着,回头死死瞪着江黎黎,那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滔天的怨恨。
江黎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一件垃圾一样被塞进车斗。
卡车发出沉闷的轰鸣,喷着黑烟,缓缓启动,驶离了路口,驶向未知而艰苦的远方。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江黎黎站在原地,直到那卡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街角,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结束了。
这个纠缠多时的麻烦,终于彻底解决了。
天空,不知何时放晴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情忽然变得无比开阔。
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转身,步伐轻快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背影挺拔,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过去的一页,已经翻篇。
新的生活,正在前方等她。
陆博渊,南方,部队……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