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芳将沈老四处理后,生活又回归正常。
夕阳把王家村的竹篱笆染成金红色,她望着村外连绵起伏的山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竹编香囊。
那是她入住土坯房时编的,如今针脚已然粗糙,却成了她警醒自己的信物。
沈秀彩虽死,但是郑首富和他的女儿必定会追查,虽然如今有秦时的帮助,可人情这东西好借不好还。
“张掌柜!”村西的王强搓着手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
“村东头的竹料快用完了,昨天编筐子的时候,好几根竹子都带着虫眼,怕是撑不过这月了。”
张雅芳点点头,早已料到这点。
王家村的竹林还算繁茂,去年秋收后,她开始放权给村里妇人学习竹编。
竹筐、竹篮、竹席子凭着样式新颖、结实耐用,在镇上的集市颇受欢迎,甚至有货郎主动上门收购。
自己和周桂花几人制作高中端竹艺品,王锁头,赵三和和赵柱子制作大型的竹编家具,竹材消耗很大。
她抬头望向东北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两道青黛色的山梁:
“猪头沟和疙瘩岭那边,竹料应该充足吧?”
“可不是嘛!”王强眼睛一亮,“我前阵子去山里打猎,路过猪头沟,那村子周围的沟壑里全是竹子,密密麻麻的,连路都快遮住了。
疙瘩岭更不用说,半山腰到山脚下,全是成林的毛竹,粗的能做竹床,细的能编竹篮,要是能从这两个村子收竹料,咱们的竹器坊就能扩大规模了!”
张雅芳心中已有定计。
她知道猪头沟和疙瘩岭虽与王家村相邻,却因山路崎岖、村落分散,平日里往来并不多。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村子都由宗族长辈说了算。
猪头沟的族长赵老栓是个出了名的固执老头,疙瘩岭的里正孙德发则精于算计,想让他们松口合作,怕是没那么容易。
“王强,你帮我备两筐刚编好的竹篮,再装些咱们村自产的红枣和核桃,明天一早,咱们去猪头沟一趟。”
张雅芳吩咐道,语气斩钉截铁。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雅芳便带着王强和李健兄弟俩,挑着礼物上了路。
通往猪头沟的路全是羊肠小道,两旁荆棘丛生,脚下的石子硌得人脚生疼。
走到半途,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路变得湿滑难行,王强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山坡。
多亏李健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可两筐竹篮还是滚落在地,好几只都磕出了裂痕。
“这鬼天气!”王强懊恼地骂了一句,正要去捡,却被张雅芳拦住了。
“算了,先赶路,等回来再收拾。”
张雅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坚定,“既然来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好不容易到了猪头沟,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几个乘凉的老人,见他们一身泥泞,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雅芳上前拱手,笑容温婉:
“各位大伯大婶,我们是王家村的,想找赵老栓族长谈点事,不知他老人家在家吗?”
老人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瘦高个的老头慢悠悠地说:
“找赵族长啊?他可没空见你们这些外村人。我们猪头沟的竹子,自己都够用,可没空卖给外人。”
“就是就是,”另一个老太太附和道,“前阵子有货郎来收竹料,给的价钱低得离谱,我们才不做那亏本买卖呢!”
张雅芳早有准备,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只完好的竹篮,递到瘦高个老头面前:
“大伯您看,这是我们王家村编的竹篮,用的是双层编法,结实耐用,而且样式新颖,在镇上能卖个好价钱。
我们这次来,不是想低价收竹料,而是想和猪头沟合作——你们出竹材,只要劈成我们需要的篾条,我们就会付出竹材和工钱。”
瘦高个老头接过竹篮,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眼神里露出几分赞许,但还是摇了摇头:
“话虽如此,可赵族长说了,外村人的话信不得,万一你们卷了钱跑了,我们找谁去?”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青布长衫、须发皆白的老头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正是赵老栓族长。
他上下打量了张雅芳一番,语气严肃:
“王家村的?我听说你们村最近竹器生意做得红火,怎么想起找我们猪头沟合作了?”
张雅芳连忙上前见礼,将合作的想法又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赵族长,您放心,我们可以立字为据。合作之后,大家可以各取所需,现在年景不好,多一份收入,就能多存点粮食,万一遇到灾年,也能有个保障。”
赵老栓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
他心里清楚,猪头沟虽然竹料丰富,但村民们大多靠种地为生,收入微薄,遇上荒年更是难以为继。
张雅芳的提议确实诱人,但他对这个外村女子还是心存疑虑。
“你说的倒好听, 万一你们编出来卖不出去,我们劈出来的篾条不就白白浪费了?”
“族长放心,”张雅芳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已经和镇上的好几家商铺谈好了供货协议,而且还有货郎帮忙外销,销路绝对没问题。
至于收购的标准,我可以派两个人来专门教大家,到时候咱们再决定合作。”
赵老栓还是有些犹豫,这时,旁边一个中年妇人站了出来,她是村里的寡妇刘二娘,家里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族长,我觉得张姑娘说的有道理,”刘二娘鼓起勇气说:
“我愿意学着劈篾条,就算赚不到太多钱,也能给孩子买点吃的。”
有了刘二娘带头,几个家境贫寒的妇人也纷纷表示愿意尝试。
赵老栓见状,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敢耍花样,我们猪头沟可饶不了你!”
张雅芳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多谢赵族长信任,我张雅芳以人格担保,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第二天,张雅芳开始教村里人砍竹,开竹,破丝,匀刀,刮刀,可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猪头沟的村民们虽然常年和竹子打交道,但大多只会用竹子盖房子、做农具,干活都比较粗糙。
有的妇人手指笨拙,劈的篾条有粗有细;有的则急于求成,劈出来毛刺特别多;还有的嫌学起来麻烦,干脆半途而废。
刘二娘学得最认真,可她的手因为常年干农活,布满了老茧,灵活性不足,劈出的篾条不够细。
她急得直掉眼泪:“张掌柜,我是不是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
张雅芳连忙安慰她:“二娘,别急,这东西都是熟能生巧。”
她一边说,一边手把手地教刘二娘调整手法。
赵柱子和李健二人带着村里的汉子们挑选生长周期适中的竹子,确保竹材柔韧度。
然后开竹。
张雅芳则是教妇人们做更精细的分层劈篾,匀刀,刮刀。
两天后,猪头沟村终于出了第一批合格的篾条,张雅芳不但付了竹材和工钱,还又付了运送的费用,让送货上门的村民再挣一笔费用。
很快,村子里的其他村民看到能挣钱,也纷纷加入其中。
赵老栓看在眼里,心思松动:“张掌柜,你不是要去找疙瘩岭的里正么?我同你去!”
张雅芳心中大喜,她知道,拿下猪头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疙瘩岭,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