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寒商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三点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对方,对方翻了个身。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有点显得鬼鬼祟祟,不太礼貌,就停下脚步,敲了敲桌子提醒。
男人睁开眼,睡眼惺忪,思想放空了十几秒,才看向黎寒商。
“干嘛?”
有点起床气。
黎寒商有点后悔,可能来早了,打扰到了人家“午”休。
“是解先生吗?”
对方的瞳孔颜色偏淡,看人时显得有点散漫:“我是。”
桑沈说,这位医生姓解,叫解西林。
解这个姓氏很少见,读音读作“谢”。
“我姓黎。”
解西林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楚钦介绍来的?”
楚钦是桑沈的朋友。
桑沈就是通过楚钦知道了解西林擅长催眠。
黎寒商点点头。
解西林把盖在身上的医生白袍随手扔在了配药的柜子上:“随便找个地方坐。”
他起来,打着哈欠去洗漱。
黎寒商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等,医馆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水声。
解西林从洗手间出来了,可能他洗漱洗得太随意豪放,额前的头发都弄得湿漉漉的。
解西林很白,白得有点略显病态。
他五官周正,生了双桃花眼,眼尾上翘,可能因为刚沾了水,泛着自然红晕。
像书里的病美人。
他没来黎寒商这边,而是直接去诊室,推开门后,没听见黎寒商跟来,他回头,话很少,眼睛在问:为什么坐着不动?
黎寒商看懂眼神后,立马跟上去。
诊室里有张很大、看着很软、很适合睡觉的沙发。
“坐。”
黎寒商坐在沙发上。
解西林问她:“会玩贪吃蛇吗?”
“会。”
解西林打开自己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扔给黎寒商:“你先玩一把。”
黎寒商一脸疑惑的接过手机。
解西林打着哈欠,困得眼皮耷拉,他调整了一下转椅,方便他躺着舒服。
黎寒商:“……”
他真的是心理医生吗?不太像的样子。
算了,来都来了。
黎寒商开始玩贪吃蛇。
解西林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跟她以前玩过的不一样,配色和配音都很古怪,似乎很助眠,没多久,她就感觉到了困顿。
眼皮变重,闭上了……
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没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贪吃蛇游戏结束的音效唤醒了黎寒商。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她的心理医生就结束治疗了。
“你可以回去了。”
“结束了吗?”
解西林嗯了声,一副他还没睡醒的表情:“三天后再来。”对了,他特别提醒,“最好是下午三点之后。”
三点之前他要睡觉。
“谢谢。”
黎寒商起身,准备离开。
解西林忽然问:“你睡眠质量是不是很差?”
“是。”
“我给你配点药。”
可是桑沈说,解医生虽然擅长催眠,但医术一般……
算了,来都来了。
解西林说负责煎药的同事还没上班,让黎寒商两个小时后来拿药……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从中医馆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阴了,好像要下雨。
中医馆对面有个卖桂花蜜的老婆婆在摆摊,医馆的隔壁是个木雕坊,反正要等着拿药,黎寒商先去了老婆婆的摊前,然后去了木雕坊。
木雕坊和隔壁中医馆一样,没客人,静悄悄的,墙上挂了很多非遗传承的证书。
店主是位女士,年纪约摸五六十,头发有些花白,戴着老花镜,面貌很精神,她手里捧着书,抬头看了黎寒商一眼。
“可以随便看看。”
“好的。”
店里的东西不多,都是手作木雕品,看得出来雕刻的人花了心思,每一件都很精巧。
黎寒商目光停在一处。
店主放下书走过来:“需要给你介绍吗?”
黎寒商的目光完全被展示柜里的作品吸引住了:“这是堰凉十二瓷器吗?”
“是的。这套木雕摆在这里很久了,你是第一个认出它们身份的人。”
“我很喜欢文物和历史,看过堰凉十二瓷器的展览。”黎寒商越看越喜欢,“这套木雕售卖吗?”
店主摇了摇头,语气很抱歉:“不好意思,这是非卖品,是我徒弟雕的。”想到什么,她笑了笑,“也不算徒弟,他没学多久。”
黎寒商也不想夺人所好,只道没关系。
店主去另一个展柜里拿出来一个雕刻的书简挂坠:“这个喜欢吗?也是仿文物雕刻。”
“很喜欢。”黎寒商礼貌询问,“可以卖给我吗?”
“难得碰到喜好相投的人,送给你了。”
店主又找出来一个很漂亮的雕刻木盒,装好后一并送给黎寒商。
“谢谢。”黎寒商从鼓鼓囊囊的包里拿出来一罐桂花蜜,“这是我刚刚在一位老婆婆那里买的,我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回赠,您不介意的话,这个送给您。”
“我收下了。”
店主打开下面的柜子,把收到的桂花蜜放进去,里面已经有三罐了。
那位老婆婆连续出来卖了几天桂花蜜,一瓶也没卖出去,老人家不容易,她照顾生意就买了。
天快下雨了,卖剩下的桂花蜜估计都在姑娘鼓鼓囊囊的包里。
*****
周一,黎寒商去博物馆拍摄,停车的时候遇到了桑沈。
从车库出来,黎寒商频频回头。
桑沈问:“怎么了?”
“没什么。”
总觉得后面有人,可能是她草木皆兵了。
“让你多休息几天非不听,工作还能有你人重要?”
“我已经好了。”
桑沈今天穿了件红色的风衣,这颜色,全靠他那张脸来驾驭:“缺的记忆不是还没想起来吗?算哪门子好。”
“我请假很久了,再不复工,我怕会影响拍摄进度。”
“天塌了也有我顶着,就你劳碌命。”
两人一道往修复区走。
博物馆今天请了人来修树除草。
负责人是老王,老王正在分派任务:“小张。”
小张举手:“这呢。”
“灌木后面的草你也一并除了。”
小张比了个oK。
大太阳下,小张咧嘴笑出了个小虎牙。
真是个充满干劲的打工人。
突然有人大声喊了句:“桑导。”
打工人猛地回头,看到桑沈,耗子似的,飞快地窜到灌木后面,蹲着躲起来,缩着脖子竖起耳朵,保持警惕的同时仔细偷听。
叫住桑沈的是导演助理茵茵。
“因为烧出来的零配件缩水率太大,陈老师就去窑厂了,今天估计拍不了龙泉窑花鸟瓶。”
桑沈打开平板,看了一下各个文物修复的进度表。
“你去和关老师沟通一下,先拍云兽纹漆奁。”
“好,我这就去。”
桑沈继续往修复区走,路过一片灌木。
老王转个身的功夫,就发现小张不见了,满场找人。
“小张。”
“小张。”
桑沈回头。
小张立马把探出来的脖子收回去。
小张的大名叫张坦坦,别名张师傅,是老王临时找来的兼职工。小张还有个网络曾用名:张小张。
年少无知的时候,张小张曾经在网上卖茶叶,战绩最好的时候,一天卖了八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