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匪徒的身影消失在谷外的山林中,幽谷内死一般的寂静了片刻,随即被杨丫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啜泣声打破。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毫不留情地照亮了谷口的修罗场。
尸体横陈,粗略数去,竟有十三具之多,大多分布在陷坑、矮墙附近和弩箭射程之内,死状各异,惨不忍睹。鲜血将那片土地浸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令人作呕。破损的武器、散落的箭矢、燃烧未尽的杂物,以及那根孤零零立在墙边的简陋撞木,无不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惨烈。
杨熙拄着长矛,喘息了许久,才勉强压下脱力的眩晕感。他首先检查自己的伤势,左臂被流矢划开了一道口子,不深,但血流不止;右肩在格挡重劈时有些拉伤,活动起来阵阵刺痛。他撕下内衫下摆,草草将左臂伤口缠紧。
“爹,娘,爷爷,你们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杨大山靠在墙根,脸色苍白,右臂上一道刀伤皮肉翻卷,血流如注,他正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按住。“死不了……”他咬着牙,额头冷汗涔涔。
周氏已扑到杨老根身边。老爷子方才那奋力一推耗尽了气力,此刻瘫坐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灰败,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对着周氏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周氏见他确实没有明显外伤,略松口气,又急忙去看杨丫。小姑娘只是惊吓过度,并无损伤。
“先……先处理伤口,清理……清理门口。”杨老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提醒,目光扫过那些匪徒的尸体,带着深深的忧虑。
杨熙明白祖父的担忧。这么多尸体堆积在谷口,不仅极易引发瘟疫,那浓烈的血腥气更可能引来山林中的猛兽,必须尽快处理。
他强撑着站起来,对周氏道:“娘,你先帮爹包扎伤口,用咱们准备好的伤药,三七粉止血。丫丫,你去烧一大锅开水,把干净麻布煮一下。”
吩咐完毕,他拿起一把相对完好的匪徒腰刀,走向那些尸体。这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逐一检查,确认没有活口后,便开始将他们拖离谷口。他选择了一处远离溪流和居住区的偏僻山坳,作为掩埋地点。这个过程耗费了他近一个时辰,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衣衫,每一次弯腰拖动沉重的尸体,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
他一共掩埋了十二具尸体。剩下那一具,是那个被他砍断手臂、又被开水烫伤的小头目,发现时已因失血过多而亡。杨熙在他身上仔细搜索,除了那柄质量尚可的钢刀,只找到一个小巧的、刻着模糊狼头的木牌,似乎是什么信物,他默默收起。
处理完尸体,他立刻返回谷口,和周氏一起,用草木灰混合泥土,覆盖、清理大片的血迹。又将损坏的陷坑简单填埋,将还能使用的弩箭、箭矢回收。那根撞木被他费力地拖到一旁,或许以后能劈作柴火。做完这一切,日头已近中天。
周氏已为杨大山清理包扎好了伤口,用的是煮沸放凉的麻布和珍藏的三七粉。杨丫烧的开水也好了,周氏小心地为杨熙清洗左臂的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布条重新包扎。一家人这才得以喘息,围坐在屋内,吃着周氏匆忙热好的、冰冷的黍米饭团,就着凉开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疲惫和后怕在空气中弥漫。
初步统计,此战毙敌十三人,缴获粗糙刀剑五把,相对精良钢刀一把,铜钱若干,狼头木牌一个。己方:杨熙左臂箭伤(轻),右肩拉伤;杨大山右臂刀伤(需时日恢复);杨老根力竭虚弱;周氏、杨丫受惊,但无物理损伤。防御工事方面,陷坑部分损毁,矮墙多处松动,弩箭消耗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