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从王老栓口中得知家人的确切消息后,杨熙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焦灼的气息。幽谷里看似井然有序的生活,在他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层不同的色彩。
“悠闲种田”彻底成了过去式。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被赋予了新的、更迫切的意义。
舂米不再是为了品尝新米的甘甜,而是为了更快地积累可以交换或直接支援家人的粮食。他加快了舂米的进度,哪怕手臂酸痛欲裂,也强迫自己每日完成定量的任务。得到的糙米和碎米,被他仔细储存起来,心中开始盘算着,如何能安全地将一部分送到母亲手中。
练习箭术不再仅仅是为了狩猎和自卫,更是为了掌握一种能够远程威慑、甚至在必要时进行精准打击的力量。他加大了练习的强度和难度,开始在更复杂的地形、更恶劣的光线下进行射击,追求的不是百发百中的炫耀,而是在关键时刻那决定生死的一箭。
陷阱的布置也更加具有攻击性。他在营地外围、通往幽谷的几条隐秘路径上,设置了更多伪装巧妙的捕兽夹和绊索陷阱,这些陷阱的目的不再仅仅是捕获猎物,更多的是预警和阻敌。他甚至尝试制作了几个利用弹性树枝和削尖竹签构成的、触发即会弹射的隐蔽机关,虽然粗糙,但足以对不熟悉地形的人造成严重伤害。
他对物资的管理也愈发苛刻。每一文钱,每一粒米,每一块肉干,都被他纳入了更精细的规划。除了保障自身生存和再生产的基本需求外,他竭力压缩一切不必要的消耗,将结余下来的银钱和物资,视为未来可能救助家人的“救命金”。
与王老栓的交易,成了他获取外界信息和尝试伸出援手的关键渠道。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旁敲侧击的打听。
在一次交易时,他额外包了一小包约莫半斤的糙米,递给王老栓,声音依旧平淡:“这包米,你想办法,不着痕迹地交给村西头那家姓杨的妇人。就说是……路上捡的,或者谁不小心掉的,莫要提及我。”
王老栓接过那包沉甸甸的糙米,脸上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一丝了然和为难:“好汉,这……小人尽量想办法。只是,平白送米,怕是会惹人疑心……”
“所以让你想办法。”杨熙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做得干净些……”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王老栓打了个寒颤。
“是是是!小人明白!一定想办法!”王老栓连忙将米揣进怀里,如同揣着一个烫手山芋,却又不敢拒绝。
杨熙知道这很冒险,这小小的举动可能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但他无法忍受明知家人挨饿,自己却囤积着粮食无所作为。这半斤米,或许只能让母亲和弟妹吃上一两顿稍微厚实点的粥,但至少,能让他们在寒冷和饥饿中,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来自未知方向的暖意。
他也开始更详细地询问靠山村的权力结构,赵三爷和周队长的为人、他们之间的矛盾、村里还有哪些值得注意的人物。他需要了解那里的游戏规则,才能找到介入的缝隙。
幽谷的生活,表面上依旧平静,种田、狩猎、酿造按部就班。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一股强大的、由亲情和责任驱动的力量,正推动着杨熙,不再甘于只做一个隐匿的求生者。
他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孤狼,一边舔舐着旧日的伤口,积累着力量,一边将警惕的目光投向山谷之外,搜寻着任何可能的机会与威胁。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风声越来越紧。
他储备的,不再仅仅是过冬的物资。
更是应对未知变局、守护至亲的资本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