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已定,心便有了方向。当杨熙再次通过王老栓进行采购时,他的要求变得具体而明确:一把镇上铁匠铺打制的、刃口加厚处理的新开荒锄;一口比现有铁锅稍小、但锅壁更薄、带双耳的新锅;以及足量的盐和黍米。他将相当于四百文的银角子碎银和部分铜钱交给王老栓时,反复叮嘱了质量和分量,眼神中的沉稳让王老栓不敢有丝毫怠慢。
等待新工具的日子,他依旧在原有的土地上劳作。那把旧锄头的木柄已经被他的手掌磨得光滑发亮,但铁质刃口确实磨损严重,每次挥下都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切入变得板结的土壤。这让他更加期盼新工具的到来。
几天后,当王老栓气喘吁吁地将新锄头和铁锅运到“卧牛石”旁时,杨熙的眼睛微微一亮。新锄头的木柄是坚韧的柞木,粗细合手,铁锄板宽厚,刃口闪着新淬火的青黑色光泽,看起来就充满力量。新铁锅也比预想的要好,锅体匀称,双耳牢固,锅壁确实薄了不少。
他仔细检查过,确认无误,才将余款付清。王老栓看着手中额外的赏钱,脸上笑开了花,连连保证下次一定更快更好。
背着沉甸甸的新锄头和铁锅回到幽谷,杨熙感觉肩上的分量不再是负担,而是希望。他没有休息,径直走向那片正在开垦的新土地。
他握住新锄头的木柄,手感与旧锄头截然不同,更贴合,更有力。他摆开架势,腰部下沉,双臂运力,奋力挥下——
“嚓!”
一声利落的、切入泥土的清脆声响,取代了以往那沉闷的撞击声。新锄刃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便轻松地切入了草根盘结的土壤,深入程度远超旧锄。他手腕一抖,一大块带着草根的泥土便被轻松撬起,土块碎裂得更为均匀。
效率,立竿见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涌上心头。他不再需要与土地进行那种近乎角力的、消耗巨大的对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有效率的、带着掌控感的征服。他一下接一下地挥动着新锄,动作流畅而有力,翻起的黑土在身后不断延伸,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一倍!
汗水依旧在流淌,肌肉依旧会酸胀,但那种精疲力竭、事倍功半的绝望感,却大大减轻了。工具的提升,直接转化为生存压力的减轻和发展速度的加快。
傍晚,他用新铁锅煮了一锅黍米粥。薄壁锅导热更快,锅里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米香四溢。煮熟的时间缩短了,节省了柴火,也让他能更快吃上热食。
他坐在篝火旁,喝着滚烫的粥,看着靠在窝棚边的那把新锄头。它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旁边那把刃口磨损、木柄黯淡的旧锄头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就是“变好”。它不张扬,不轰轰烈烈,就体现在这更省力的劳作、更高效的烹饪、以及内心深处那因为工具改善而升腾起的、对未来的更强信心上。
他知道,这把新锄头会像旧锄头一样,逐渐被磨砺,最终变得老旧。但他也相信,到那时,他或许有能力换来更好的工具。
这种缓慢的、阶梯式的进步,正是他在这片艰苦土地上,能够抓住的最真实的希望。
他没有将旧锄头丢弃,而是仔细地收了起来。它记录着他最初最艰难的时光,提醒着他来路的不易,或许在某个紧急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夜色渐深,他清理好新锅,将新锄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躺在草铺上,听着熟悉的溪流声,身体的疲惫中带着一丝满足的松弛。
明天,他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
明天,他可以尝试用新锅炒制一些葛根粉,或许味道会更好。
明天,那罐“山酢”也该达到更佳的风味了。
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而手中这把崭新的锄头,便是这进程中最有力的见证与助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