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石箭镞深深凿入树干的景象,在杨熙脑海中盘桓不去。那不仅仅是威力的提升,更是一种狩猎方式变革的可能。陷阱固然有效,但被动且局限。而弓箭,若能运用纯熟,意味着他可以主动选择目标,可以狩猎那些更为机警、不易落入陷阱的中型动物,甚至可以……在必要时,进行防御。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热,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审慎。弓箭的练习远未纯熟,移动靶与固定靶是天壤之别,山林里的猎物不会像那棵松树一样静止不动。每一次实战狩猎,都伴随着箭矢损毁、惊吓猎物、甚至一无所获的风险。而箭矢的制作,尤其是燧石箭镞,耗时费力。
他需要权衡。是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继续投入到看似效率不高的陷阱维护上,还是冒险尝试更具挑战性的弓箭狩猎?
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推演。他清点着所剩不多的肉干和熏肉,估算着田地里作物的生长周期——距离葛根收获至少还有两三个月,野莓和地仙果的果实更是遥遥无期。陷阱的收获不稳定,时有时无。仅仅依靠这些,很难建立起应对可能出现的饥荒或漫长冬季的储备。
弓箭狩猎,虽然初期成功率可能极低,但一旦掌握,潜在收益更大。而且,练习射箭本身,也是一种力量的积累和技能的提升,这本身就是“变强”的一部分。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不放弃陷阱,将其作为稳定的、 albeit 微薄的肉食来源基础;同时,开始尝试性地进行弓箭狩猎,将其视为一项需要长期投入、但未来可能带来丰厚回报的投资。
第一次实战狩猎,他选择了黄昏时分。这是一天中许多动物开始活跃,光线又尚未完全消失的时刻。他将拓木弓背在身后,箭囊里装着五支最好的箭——三支木箭,两支珍贵的燧石箭。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溪流移动,这里是动物饮水的必经之路。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轻抬轻放,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眼睛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扫视着前方的灌木丛、林间空地和对岸的草丛。耳朵捕捉着每一种声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溪流的潺潺声,以及任何可能属于动物的细微响动。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却是全神贯注的冷静。他感觉自己像一块逐渐融入环境的石头,呼吸变得悠长而轻微。
突然,对岸的灌木丛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锁定声音来源。片刻后,一只灰褐色的野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警惕地左右张望,然后快速蹦跳到溪边,低头饮水。
机会!
杨熙缓缓取下弓,动作流畅而无声。他搭上一支木箭,慢慢拉开弓弦。肌肉记忆让他稳定地保持着开弓姿势,目光紧紧锁定那只毫无察觉的野兔。三十步的距离,对于固定靶他已有一定把握,但这是一个活物,随时可能惊走。
他估算着提前量,瞄准野兔头部稍前的位置。屏息,手指松开。
“嗖——”
箭矢离弦。几乎在同时,那野兔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后腿猛地一蹬,向侧方窜去!
箭矢擦着野兔急速跳开的身影,深深扎进了它刚才停留位置的泥地里,箭尾兀自颤动。
失败了。
杨熙看着那空荡荡的溪边,和那支徒劳地立在泥土中的箭矢,心中没有太多失望,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移动靶的难度,他早有预料。他走过去,默默拔起箭矢,检查了一下,箭头无恙。
他没有气馁,继续沿着溪流搜寻。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他又遇到了两次机会。一次是一只山鸡在林间空地上踱步,他刚拉开弓,山鸡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扑棱着翅膀飞快地钻进了密林。另一次,他远远看到一只獾子的背影,但距离太远,超出了他目前的有效射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岩石后面。
天色渐暗,他带着一无所获和消耗掉的三支木箭(其中一支在射空时撞在石头上,箭杆出现了裂纹)返回了营地。
第一次实战狩猎,以完败告终。
晚上,他坐在篝火旁,就着火光修理那支开裂的木箭。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的情景:野兔惊走瞬间的爆发力,山鸡敏锐的警觉,距离判断的失误……
他知道,这不是弓箭的问题,也不是运气问题,而是他自身技能的问题。他需要更多的练习,不仅仅是射固定靶,还要学会预判动物的行为,掌握在不同地形、不同距离下的射击技巧。
他将修好的箭放入箭囊,看着那寥寥几支箭矢,意识到“弹药”的补充必须跟上消耗的速度。明天,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去制作箭杆,打磨燧石。
前路依然艰难。狩猎的成功不会一蹴而就,他必须做好长期投入、忍受无数次失败的心理准备。
但当他躺下,望着窝棚缝隙外的点点繁星时,心中却并无气馁。失败,是学习的代价。每一次空手而归,都在修正他对山林、对猎物的认知,都在锤炼他的耐心和意志。
变强的道路,从来都不是坦途。而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并且,愿意为那未来可能到来的、决定性的一箭,付出眼下所有的、看似徒劳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