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和温止的那些木偶打过交道,他们除了眼神比较呆滞外,其他无论是肢体协调,还是语言思维,都完全和一个真正的人没什么两样。
反观他这个,什么都听不懂,话也不会说,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
难道是因为换了新名字的原因吗?换了新名字就会变成呆木头吗?
陆今安不太懂,但没关系,温止说了,这些木偶都是可以教的。
他站起来,拍了拍林见安的肩,“那这样,你以后就跟我学吧,我来教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林见安的,“眨眼,你会眨眼吗?”
林见安再次歪了歪头,陆今安发现,林见安好像在不懂的时候,就会喜欢歪头看人。
……
陆今安教了好几次,趴在小石桌上累的口干舌燥的,才终于让林见安学会眨眼。
真是太笨了。
陆今安给自己猛灌了几口水,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正想再教林见安点别的,随意一瞥,发现林见安右手上带了一枚戒指。
好像是一枚储物戒。
这种东西不算是个宝贝,但它戴在一个傀儡身上,就很容易引起人的兴趣。
陆今安将戒指摘下来,在手里抛了抛,“反正这个戒指你又用不到了,不如送我了吧。”
他美滋滋的打开储物戒,“让我看看你这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储物戒里很空旷,陆今安找了半天,只从里面翻出了一本破旧的册子,“这是什么?”
他将册子打开看了几眼,发现里面只是一些日常琐事的记录,像是日札。
一开始,册子里表达的情感很偏执,很疯狂,所记录的事情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可突然有一天,册子里的内容变了。
变得十分的缱绻,温柔和期待,册子的主人不再痴迷于记录自己杀了多少人,反而开始痴迷于记录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像是在等什么人。
[今天又感受到了,不过气息好微弱,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他会过来了吗,来到我所在的世界?如果他来了,我想见他。]
[他好像真的在靠近,真好,我等他。]
[等他的第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幻想他的样子,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等他的第二天,有点担心,他怎么来的这么慢,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又看了一下,发现今天才第二天,原来他来的不慢,是我太期待见面,把时间过快了。]
[等他的第三天,想见他。]
……
[等他的第二百七十五天,想见他。]
[等他的第二百七十五天,怎么还是这一天……]
[等他的第二百七十五天——原来这已经是我今天记得第三遍了吗?]
……
[等他的第三百一十二天,想见他。]
记得很乱,甚至有时候会一天记录好几遍,但陆今安还是看明白了,林见安是真的在等一个人。
而且应该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因为他真的等了好久。
册子的最后一页,依旧是在等,时间停留在了第七百四十三天,后面便再没有记录了。
不知是等到了,还是……
陆今安突然想到温止说,林见安是活人死后炼成的傀,而且已经被炼成傀好久了,甚至连名字都已经被磨损了。
那他是怎么死的呢?他真正的名叫什么呢?
这么想着,陆今安便也这么问了,
“林见安,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你是怎么死的?你要等的人是谁?你想等的人等到了吗?”
陆今安抬头望着林见安,林见安也呆呆的站在那,垂眸望着他。
微风轻轻吹过,吹起如墨的发丝,雪白的梨树下,两人就那样站着,相互对望。
如雪的梨花纷飞落下,飘到陆今安的肩上,盛景如画。
林见安又忘记了,他应该需要眨一次眼睛,所以他眨了一次眼睛。
意料之中的,陆今安没有得到回答,他叹了口气,把日札放回戒指,又把戒指戴回了林见安手上,
“真是呆木头,算了,不要你的东西了。”
“反正你之前的事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他找了个木枝,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扯了扯林见安,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蹲下,
“我教你认一下我的名字吧,这三个字看清了吗?”
林见安愣了很久,点了点头。
陆今安十分满意的拍了拍他,“那你记得跟我读啊,仔细一点,听清楚了,”
陆今安字正腔圆,林见安一字一顿,
“陆今安。”“陆、今、安。”
……
是夜,弟子居逐月轩,谢熙略微简陋的房间内,正站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金鸟,小木桌上放着一卷古轴。
火烛摇曳,谢熙坐在木桌前,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卷古轴,像是完全沉浸进去了,丝毫没有关注外面的情况。
他身后的金鸟愣了一会,突然暴起,直直冲向谢熙。
谢熙头都没抬,金鸟靠近他的瞬间便化成了光点,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谢熙蹙眉看着手中的古卷,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金鸟的消失,他指尖轻敲,喃喃开口,“天魔,类人魔,最纯粹的魔族血脉……”
从天水城回来后,谢熙就立刻去了青云宗的藏书阁,找了几卷记载魔界的古轴。
翻了好几天,他无数次希望自己的猜测只是个错误,可书中的一切都能和他的情况对上,他真的是魔。
修士金丹期根本不可能划开界壁,而他却可以利用魔气短暂的在虚空中划开一条小型裂缝。
刚才的金鸟便是那样被他放出来的。
魔和入魔是不一样的,入魔是修士被心中的执念影响,魔气侵蚀灵力,影响心智,而魔本身就是贪婪的。
重欲,残暴和杀戮是魔的本性,所以比起入魔,人类修士会更加憎恶魔本身。
那他的小师兄呢,谢熙忍不住想,他的小师兄也会讨厌他魔的身份吗?
第二天一早,谢熙站在陆今安的院落外,犹豫了半天才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林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