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诡异的凝滞一瞬,无形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程千里这个心大的浑然不觉,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老妪,追问:“怎么样?”
老妪:……
不怎么样。
可看到程千里那单纯澄净的眸子,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这么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貌似不太好,但要她认同年轻人的观点……抱歉,她做不出这么违心的判断。
再三纠结之下,老妪颤巍巍的递出一个药包:“小伙子,来一副吧。”
程千里:“啊?”
老妪像个人机再次重复:“妙手回春,去伪纯真。”
看着程千里和老妪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的模样,方穗岁这下是真没忍住,扶着林久时的胳膊笑得直不起腰:“牧屿,你就别为难阿婆了。”
程千里不服气的看向阮澜竹和林久时,意思很明显,找他俩评理。
林久时默默撇过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澜竹怜爱地拍拍程千里的脑袋:“说得很有道理……”不等程一榭朝方穗岁露出得意的神情,他接着道:“下回别说了。”
方穗岁清晰的看到少年从嘻嘻到不嘻嘻的全部表情变化。
事实证明,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方穗岁露出闪闪的小虎牙,冲程千里扮鬼脸,哼,小样儿。
不去理会眼前四人的眉眼官司,老妪从一旁的竹篓里拿出一截人的腿骨,在四人惊愕的目光中,坦然放在石桌上用榔头敲碎,再将白色碎块小心的收起,放入碗里。
在碗的边上,盛着一碗与骨头相同色泽的白色粉末,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白色粉末就是人骨,想到这一猜测的林久时和程千里齐齐变了脸色。
方穗岁微微蹙眉,她在魔法界听说过有些黑巫师会用人的尸体炼制一些古古怪怪的药剂,比如伏地魔就用他爸的骨头重新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躯体。
只是没想到,如今还能遇到个用骨头制药的老妪。
人的骨头不该如此脆弱,这些白骨应该是经过处理……方穗岁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妪,难道这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巫师?
这个猜测很快便被她抛在脑后,因为她发现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
方穗岁视线扫过老妪的手掌,白皙细腻,纤细修长,这瞧着可不像一个老人家的手呢。
许是方穗岁的视线太过直白,老妪默默用宽大的衣袍遮住双手,眼神古井无波,机械的重复:“古方奇药,驱病强体,妙手回春,去伪纯真……”
方穗岁抬眸看向阮澜竹,后者也恰好从老妪的双手收回视线,对上方穗岁的眼神,微不可察的颔首。
方穗岁柳眉一挑,眼底笑意愈甚。
见挖不出其他线索,林久时转头看向往里延伸的石头小径:“我们再往里面去看看吧。”
方穗岁却道:“我看阿婆这边药品奇特,趁这机会和她讨教一二,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这借口找的着实敷衍,任谁看了都知道其中有猫腻。
林久时几乎是瞬间就领会方穗岁的用意,但还是有些犹豫。
他迟疑的看看老妪,见她恍若未闻自顾自转着磨盘,再看向阮澜竹,征询他的意见。
阮澜竹眨眼算是默认。
程千里虽然不明白几人在打什么哑谜,还是老实的保持沉默。
林久时无奈道:“那你在这等我们,不要乱跑。”
说完,他偷瞄了眼老妪,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遇到问题就大声喊我们,我们走得不远,就在前面,一定要喊……”不等他说完,方穗岁已经干脆利落的绕过石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老妪边上,动作行云流水,宛如在自家庭院纳凉。
林久时那些叮嘱的话全卡在喉间。
看这样子该担心的似乎不是方穗岁,而是……林久时心虚的瞥了眼老妪。
这么瞧着老妪的背影似乎更加佝偻了……额,应该是错觉吧。
方穗岁笑眯眯的挥手:“早去早回,我在这等你们哦~”
林久时莫名感觉心塞,给了方穗岁一个“你悠着点”的眼神。
阮澜竹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程千里有样学样,拍了拍林久时另一边的肩膀感慨:“走吧。”
眼前这位可是和阮哥一样从第十扇门出来的大佬,操心她还不如操心他们自个呢。
当三人的身影没入荒草中,方穗岁的视线这才投向老妪,而此刻的老妪正在慢条斯理的挑拣新的人骨,声音却宛如黄鹂清脆:“你的眼睛还真毒。”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温织婉。
方穗岁只以为温织婉在这扇门里插了一手,没想到她本人竟然亲自参与进来,听到这声音时难免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在门里遇到前扇门的门神,要不找时间和阮澜竹问问?
她饶有兴致的起身,绕着温织婉走了一圈,上下仔细打量:“你从哪整的这么一身……”皮。
别说,仔细看这老妪的眉眼,隐约可窥其年轻时也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温织婉再次恢复那苍老的声音:“你也不看看外边的旗幡都挂着什么,人皮可是这边的盛产。”
“怎么……要不要也尝试着换个皮?”她说得轻巧,好像只是劝人换个发型一般自然。
方穗岁嘴角微抽,她一点都不怀疑这是温织婉这个疯子能说出来的。
“不必。”方穗岁义正言辞的拒绝:“原装就很适合我。”
方穗岁看着温织婉的眸色复杂,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一时不知从何处问起。
她指尖轻点桌面,碗里的白色粉末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在桌面上绘出一个符文,正是她进入这扇门以来,频繁见到的符文。
“这是做什么用的?”方穗岁直接开门见山道。
温织婉并未因方穗岁展现奇特的手段而惊讶,或者说她早已知晓方穗岁的能耐。也对,毕竟是个门神,在唐府里发生的事,怎么可能瞒过她的耳目。
温织婉只是轻轻一瞥,随手拂去这道符文,满不在意道:“也没什么太大作用,不过是剥皮前准备的道具。”方穗岁丝毫不意外这个答案。
温织婉似乎更为宝贝这些白色粉末,心疼的将桌上的粉末重新收好,连声音都放柔了些,深怕呼吸大了把粉末吹走分毫:“这可是宝贝,你可别霍霍了。”
方穗岁狐疑的看着一整篓的白骨,怀疑温织婉的疯病又加重了。
“拿着边上玩去,别耽误无我工作。”温织婉从边上取出一只纸包,扬手一抛。
方穗岁抬手接住,她无语的瞥了温织婉一眼,这种打发小孩的语气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