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出来容易再想回去就没那么容易。
院外寒风萧瑟,精巧的两只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散发出的微弱光线。
院门口徘徊着十来个黑影,影子在灯笼的光线下拉长扭曲,膀大腰圆的人形四肢上顶着一个兽型的轮廓。
那些正是在厨房后院看到的那些兽首人身的怪物,他们像黑夜中的捕食者,细长的鼻尖微微耸动,捕捉着空气中异常的气味。
静寂的黑夜中乍然响起轻微的响动,从草丛里钻出一只巴掌大的老鼠,这些怪物如同看到食物的饿狼,一双双眼冒绿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这肥美的食物,细长的舌尖探出舔过咧开的嘴唇,涎水落在青砖地上腐蚀出坑坑洼洼的小洞。
千钧一发之际,有怪物率先做出反应,近乎于本能的四肢着地弹射而出,其他怪物紧随其后,冲向今晚意外的点心。
老鼠尖锐的“吱吱”声划破整个黑夜。
远远望着院外徘徊的怪物,方穗岁脸都绿了,缩回脑袋,老实蹲在空窗底下,两眼发愣:“咱这是被偷家了吗?”
白知秋瞧着有趣,学着她的模样蹲在她边上,压低声道:“是啊,咱无家可归了。”
方穗岁瞄了她一眼,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人心情还不错。
白知秋无辜的冲她眨眨眼:“怎么这么看我?”
方穗岁思忖着如何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外头这些兽首人身的怪物,随口道:“看你好看。”
“有眼光。”白知秋也厚着脸皮应下,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脸上血呼啦擦的伤口。
战损也是美,她就是最靓的自己。
阮澜烛看着院子外的怪物,眸色幽深:“他们是府里的护院。”
闻言,方穗岁将信将疑重新趴回窗边,睁大眼睛猛瞧,那些怪物身上的衣着款式可不就是白日里见到的那群护院的打扮么。
方穗岁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厨房的那些也是……”
她说这么多的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情都是白天的同事……
方穗岁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思维被分成两半,一个疲惫的喊累叫嚣着要睡觉,另一个清醒的告诉她现在很危险。
按理说熬个一两夜对方穗岁来说并不严重,奈何白日里频繁使用摄神取念的后遗症并不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能弥补,加之找到白知秋后放松的心神,那种源自于灵魂的疲惫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努力撑起眼皮,仰头看着阮澜竹,异想天开道:“你说我们拿着木牌能回院子吗?”
不用阮澜竹回答,白知秋就先怜爱的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摇晃:“这听着也没水声啊。”
有被内涵到方穗岁沉重叹气:“……”都是牛马,何必自相残杀呢?只因为他们不会变脸,就活该被针对呗。
阮澜竹一直观察着院门口的动静,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峰轻挑,眸色一暗,低声道:“不对劲。”
这下连白知秋也凑到窗边往院门口远眺。
那些怪物似乎在试图闯进院子,不断用利爪挠着院墙,划出一道道可怖的爪印,忽明忽暗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欲坠。
方穗岁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不自觉揪紧,看来安全屋即将失效。
这意味着玩家们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院里的玩家似乎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纷纷出来查看,几声惨叫从院中传来,方穗岁猜应该是睡迷糊的玩家走门出来被温织婉解决了。
院中的动静仿佛开启了某种开关,那些怪物的攻击越加凶狠。
方穗岁远远瞧见院墙上探出几个脑袋往外张望,在看清那些怪物后皆是大惊失色。
阮澜竹随手提溜一把踮着脚偷窥的小孩,再扫一眼同样猫着腰鬼鬼祟祟的白知秋,扯了扯嘴角,嫌弃的瞥开视线。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读懂某人眼中的嫌弃,白知秋笑容一僵,缓缓站直,背脊紧绷,手脚局促的胡乱拉伸比划:“……”这比毒舌还扎心。
阮澜竹客观分析:“安全屋估计还能撑过今晚。”过了子时就是最后一天,到时候……
白知秋无所谓的摊手:“反正安全屋是回不去了,我们去书房找证据。”
她皱了皱鼻子,嫌弃得扯扯脏污的衣摆,上面映着大片大片干涸血迹。
这扇门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阮澜竹眸色微闪,唇角悄然勾起一丝弧度:“不用去书房。”证据早被他私闯书房的那天就顺手取走了,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白知秋和方穗岁一言难尽的看着阮澜竹,想到白日里莫名增加的护院,原来症结在这,不得不说……
干得漂亮!
阮澜竹抬头望着黑沉的夜幕,睨了眼身旁频繁打哈欠的小孩,注意到她眼角的嫣红,是刚才揉的。
“先在厨房对付一宿,明早再行动。”
白知秋若有所感的看向方穗岁,女孩已经靠在墙边小鸡啄米,不免无奈苦笑:“还是长个儿的年纪,难为她了。”她抬手轻柔的划开女孩额前碎发,心中明悟,她似乎又欠眼前之人一条命……这恩情怕是还不清了。
她有预感,若不是眼前的女孩,她已经折在这扇门里了。
右手不自觉摩梭腕上灵蛇镯子,白知秋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方穗岁,她白知秋罩着了!
无论门里门外。
这边三人悄无声息的撤离,院里的玩家听着墙外的动静,心惊胆战一宿没睡。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醒来后就少了几个人,不知是谁惊叫:“夏姐不见了!”
“柯铭也不见了!”
“东边屋里的三个人也全不见了!”一群人里里外外找了三趟。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气氛一时有些低迷。
各怀心事的都有。
“他们,他们是死了吗?”最有可能通关的人都不见了,很难不往最坏的地方猜想。有新人哭嚎:“我不想死!”
“瞎嚷嚷什么!”一个还算有经验的老人吼道,他舔舔干燥起皮的唇瓣,喉头发干:“这安全屋估计能撑过今晚,届时安全屋一失效,大伙就各自逃命去吧。”
这个老玩家双目通红,眼中布满血丝,抬手胡乱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像是一只困兽。
他隶属的组织是个二流组织,他进门前收到一个情报:这扇门是针对白熊首领的一次围剿。
高阶玩家的陨落能获得的利益太多了……他也是存着能分杯羹的心思进的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疲惫的抹了把脸,仰头望着如墨的夜空,无星也无月,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