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九曲长廊,小桥流水……方穗岁算是领略到这个唐府地形有多复杂。
拐了不知道多少弯,周围的环境愈发偏僻,方穗岁盯着巧兮背影的眼神愈发暗沉,她出言试探:“这十七姨太的院子怎这般偏僻?”她脑中已经开始冒出一连串的阴谋论。
这个巧兮莫不是个内里藏奸的,打算把她引到偏僻的地方弄死?
事实上,方穗岁还真错怪了人家。
巧兮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是故意绕路,这是府中帮佣默认的默契,这又怎么不算摸鱼的一种呢?
再说了,十七姨娘又不受宠,保证餐食送到不就行了,管它时间早晚呢。
巧兮丝毫没有察觉生后方穗岁的异样,磕着从厨房顺手拿的瓜子,把皮一吐,满不在乎道:“都说了,这位破落户出生的姨娘不受宠,更没银钱打点,自然就被打发到犄角旮旯里咯。”
方穗岁:“……”能把捧高踩低说得如此不加遮掩,也没谁了。
她好奇问:“如今那府里哪位姨娘最受宠?”她就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为难住了巧兮。
巧兮瞬间觉得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随手塞了给方穗岁一把,拧眉沉思片刻,确认四周无人,才用帕子掩唇,低声道:“那位之后,老爷就很少来后院了,一般都是去夫人那。”她所指的那位自然就是十八姨娘。
两人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方穗岁随口奉承了句:“老爷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
巧兮用了个你很上道的眼神赞许的瞧了方穗岁一眼,越看这个后辈越满意,可惜了,是个注定待不久的短工。
苍竹苑比预计的还要荒凉几分,落叶铺了满院,墙角不知名的荒草徒长,若非从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很难想象这里竟然还住了人。
方穗岁嗅着空气中刺鼻的苦药味,不自觉拧眉。
巧兮刚到院门就扯开嗓子喊:“青锁,今天的餐食我给你送来了!”
语落,院中无人回答,屋里的咳嗽声稍缓,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青锁去取药了,你直接把食盒提进来吧。”
“诶!”巧兮嘴上答应的爽快,但表情却极为不屑,她转头轻声叮嘱方穗岁:“你进屋后什么都别说,放下食盒就赶紧出来,免得被里面的晦气给沾染了。”她视线瞥到院中,眼中嫌恶不加遮掩,显然也不打算踏入院子。
不等方穗岁细问,巧兮伸手一推将她推进院中,不容她拒绝。
方穗岁扭头只瞧见院外的巧兮蹙着眉,显然已经不耐烦,催她快些。
看巧兮那避如蛇蝎的模样,恐怕有诈。
方穗岁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眉眼缓缓往正屋走去,抬手轻叩门扉,里面女子的声音清冷而沙哑:“进。”她像是累极了,说话的气力也无。
方穗岁只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昏暗的屋里透不进一丝光亮。
屋里的药味比外面更加浓郁,方穗岁飞快的扫视一眼屋里的环境,目光锁定纱帘后面的人影。
有着一层单薄轻纱横亘其中,方穗岁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依稀能感觉到对方年纪不大,约莫双十年华,气质清雅出尘,想来也是个美人。
从她的视野只能看到纱帘之下,对方露出的一双绣花鞋,方穗岁不由瞳孔骤缩,呼吸一滞,心脏的某处似被狠狠重击。
那是一双特殊的绣鞋——三寸金莲。
印象中她听夭夭提起过,每次谈及这个话题,方穗岁都能感受到夭夭的咬牙切齿,对此行径深恶痛绝。
受夭夭的熏陶她自然知道三寸金莲代表了什么。
一种无名的怒火悄然滋生,方穗岁眼底划过一丝躁郁,被她极快的掩饰。
这密不透风的屋子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吸进肺里都是种折磨,闷热异常,简直闷透了。
方穗岁只是屏息,将食盒放在桌上,便匆匆离开。
“站住。”十七姨娘突然叫住方穗岁,她努力抑制涌上喉间的痒意,指尖微颤:“怎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方穗岁并未察觉危险,只是微微颔首。
十七姨娘蹙眉:“你是哑巴?”
单纯不想换气的方穗岁脸都憋红了,她继续点头。
你说是就是吧。
十七姨娘的眉间稍缓,哑巴好呀,哑巴不会告密,至于是否识字,都进府卖身为婢了,更不会有读书识字的可能:
“你替我办件事,事成后,有酬劳。”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显然极为费力。
方穗岁眸色微闪,心头戒备的同时,还是按照十七姨娘的指示,掀开纱帘。
看清十七姨娘的真容,那无疑是个美人,即使未施粉黛带着病容也丝毫未减半分,反倒别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想到青木提到的那第十八位姨娘容貌更甚,无论是不是带着一层滤镜,方穗岁都想感慨一句,这唐老爷子吃得可真好啊!
十七姨娘自然没有错过方穗岁眼中的惊艳,眸底闪过一丝得意。
很快,她又变了脸色,思及那人连她的院子也不愿踏入,她费尽心思换得这张脸还有何用!
情绪起伏过大,她终是压不住喉间的咳嗽,又是一阵撕心裂肺,那模样恨不得连肺管子都咳出来。
十七姨太遮掩住眼底的恨意,面上瞧不出丝毫端倪,泪眼婆娑:“你可能不知,我与四少爷幼时有几分情谊,如今身处后院也不方便相见,听闻他久病缠身,便为他求了道符,也算是全了幼时情谊。你替我走一趟吧。”
她掐住方穗岁的手臂,暗含警告:“你可记住,不可与旁人说,否则……”
十七姨娘眼底划过一丝杀意:“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方穗岁握着掌心的黄符,怯生生的点头应下,内心却卧了个大槽。
大瓜呀大瓜!
十八号嘉宾有没有给唐老爷戴绿帽子她不知道,这位十七号是妥了。
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什么冠冕堂皇的幼时情分,请不要质疑她这个资深吃瓜人的判断!
这俩绝对有一段,但瞧十七姨娘这副因爱生恨的模样,方穗岁觉得这瓜估计没完!
她脑中甚至已经编排了一段十七,十八与四公子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勉强再加个唐老爷吧,怎么说两个还都是他小老婆,那就是四角恋。
方穗岁现在有种守着一座瓜田,却无人分享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