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烧火姑娘的口中,十八姨太的故事显得老生常谈。
十八姨太闺名温织婉,入府那年正是二八年华,青葱水嫩的年纪,美艳不可方物,让前头十多位姨娘都产生了危机感。
其中对于十八姨太的赞美与推崇,方穗岁自动省略,听着就像个安利自家推的粉头子,疯狂夸夸夸……
老爷偏宠这位姨娘,府上的人自然围着她打转。好东西流水似的往“菀纱院”送,可是姨娘总是闷闷不乐,她并不开心。
方穗岁心下嘀咕: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枝梨花压海棠,能开心个鬼哦!
烧火姑娘自然不知方穗岁心底的吐槽,她双目悲戚,似有水光闪动:“一切的转变发生在四少爷从学院归家,府上开始传出些风言风语。”
“皆是,皆是编排四少爷和姨娘之间有私情的混账话。”烧火姑娘深吸气,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方穗岁从她眼中看到强烈的愤慨与怨怼:“事情愈演愈烈,老爷又在外地迟迟未归,夫人最后出面保下了寄养在她名下的四少爷,不分青红皂白的杖杀了十八姨娘,将她的尸体随意裹了卷草席丢在荒山。”
烧火姑娘滑下两行清泪,声音却透着骨子怨毒与狠厉:“分明是那些姨娘嫉妒我家小姐!他们都该不得好死!”
方穗岁眼眸微闪,轻声重复:“你家小姐?”
烧火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随意拭去两颊的泪水,眼眸微垂:“是的,我是小姐的陪嫁,随小姐一起入府的。小姐一死,菀纱院的人都被分散到府里,也不知现在还活着几个。”她苦笑着随意摆弄着手边的柴垛,视线却有些失焦,显然是心思不在此处。
方穗岁别有深意的瞧着烧火姑娘那消瘦的脸颊,什么也没说。
她当然不会信烧火姑娘的一面之词,在烧火姑娘的口中带了不少私人情感和主观判断,更何况她还是十八姨太的无脑夸……
如果只是名声问题,那为何十八姨太会被视为妖女,其中一定还有所隐瞒,方穗岁见烧火姑娘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知道今天只能先到这里。
不是她不想上手段,但瞧烧火姑娘这弱不禁风,随时都可能咽气的躯体,实在经不起魔法的摧残,她怕一个摄魂取念过去,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这个关键Npc就能下线。
方穗岁低声道:“我叫阿水,小姐姐怎么称呼?”
烧火丫头神思不属,显然是太久没提起自己的名讳,她低声道:“青木。”在柴火的噼啪作响声中,她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显然是避着某些人:“你有机会赶紧离开这吧,这府中没一个好东西。”
方穗岁若有所思的点头,见门口有人影晃过,是那些吃完早饭回来工作的帮佣,她起身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下回再来找你玩。”说着,她看向一直闷头炒菜的厨子,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这厨子不错,起码不是个喷水壶。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离开,那厨子总算松了口气,绕道后边弯腰往灶里瞧,小声嘟囔:“真邪门了,也没见他们添柴,这火怎么一点没熄?”他余光瞥见死气沉沉的烧火丫头,不屑撇嘴,暗啐一口:“晦气。”
他们菀纱院出来的都是不祥之人。
厨子大摇大摆的回到灶台前,无人注意烧火姑姑娘捏着柴火的手背青筋直跳,低垂的眉眼中尽是阴翳,唇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门外有人影晃动,是那些休息的人回来上工。
方穗岁瞧见白知秋和徐姐一前一后进来,一个面沉如水,另个神思不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想来是已经说开了,方穗岁刚打算回到位置上继续烧火,却被那替班的小哥摆手拒绝:“这里不差人,你边上玩去吧。”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这火简直点在他心坎上,能“光明正大”的坐着摸鱼,他是不打算再被派发其他工作了。
方穗岁:???
那我走?
在厨房晃悠一圈,所经之处无一不遭其“毒”手,有魔法作弊,硬生生把一上午的工作量给提前完成。
无事可做的厨房帮佣大眼瞪小眼,莫名有些胆寒。
这人是来抢饭碗的吧!
随便寻了个由头,厨房管事把方穗岁打发去送餐食。
拎着篮食盒的方穗岁站在风中凌乱。
让一个昨天刚进府的短工送饭,也不知道管事是怎么想得。
生怕等饭的人没饿死嘛?
方穗岁低头看了眼食盒盖子上的花样,手柄上写着“苍竹苑”,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
好在厨房管事没真的老糊涂,想到方穗岁应该不认识路,便又派了个伶俐的丫头追了出来。
巧兮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了方穗岁,她气喘吁吁的扶着腰,另只手在那甩着手绢扇风,娇嗔道:“你,你怎么,这么快,眨眼功夫就没影了。”她只是随口抱怨,也没指望方穗岁会回她。
方穗岁瞥了眼跟前妆扮娇俏的姑娘,她在管事身边见过这姑娘,是个能说会道的。
方穗岁表现的既不亲近也不疏离,只是好奇:“你怎么来了?”
巧兮没好气的翻个白眼,素手一戳方穗岁脑门,被人不经意间避开。
没戳到人,她顺势继续挥手扇风,撇嘴道:“当然是来给你带路啰。”
巧兮走在前头,一路上小嘴喋喋不休就没停过,托她的福,方穗岁知道了不少信息。
比如府上哪位姨娘最受宠,哪个公子最为俊朗,哪个公子最有望继承唐府家业……
方穗岁时不时作为捧哏搭上两句配合她。
倒也套出了不少信息,可能是方穗岁看着年纪小,不会有人刻意提防她,巧兮也无所顾忌的显摆做为前辈的优越感。
苍竹苑住的是老爷的十七姨太,也算是风光过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便被老爷冷落了。
据说这位姨太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穷酸秀才,用卖十七姨太换的一百两银子又上京赶考去,便再无音信……
方穗岁见她说的滔滔不绝,冷不丁问:“巧兮姐姐可知那十八姨太?”
巧兮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眼底极快闪过一抹惊恐,下意识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低声警告:“你不要命了,十八姨太的事在府上就是禁忌!”
“我看你和那个烧火丫头走的近,好心提醒你句,离那些菀纱苑的人远些,他们的主子会妖术害人,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你哪天死的都不知道。”她语速极快,像是在避讳什么。
方穗岁却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一个两个都说那十八姨太会妖术?
在青木的描述中,这位十八姨娘就是个柔弱可欺的娇弱美人,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在旁人眼里这个十八姨娘就是个被妖魔化的禁忌。
还真是备受争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