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穗岁和白知秋跟另外两个厨房做工的过门人一路打听，七弯八拐，途中还经历过两次护院盘查，取出牌子后问路，才终于找到厨房，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的烟火气。
这一靠近，扑面而来的热流裹挟着食物霸道的气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钻，勾得人腹部空鸣闹着空城计。
厨房里的人很多，人头攒动，乌泱泱望去起码有五六十人之多，光是起灶开火的大厨就有六个，一旁打下手的帮佣擦汗的擦汗，递料酒的递料酒，擀面皮的擀面皮，端碗碟的端碗碟，整个厨房都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模样，忙得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巧妙的是这些人各自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看似杂乱却井然有序。
倒是方穗岁四人杵在门口，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的窘迫。
“不好意思，让一下。”一个丫头端着盘子经过，灵巧绕过四人的同时，小心翼翼护着手里捧着的物件。
四人才侧过身，后头又传来硬邦邦的一句：“借过。”
“劳驾，别挡道。”
“……”四人退出厨房，在门口暂定才终于缓过劲。
四人中唯一的小伙子啧舌，心有余悸的瞅着屋里的景象，感慨：“这人也太多了吧！”
另个看着有些年纪的中年妇女倒是见怪不怪，用夹着乡音的普通话，大咧咧道：“这有啥，咱村里办杀猪宴的时候和这阵仗差不多，小伙子还是见识少了。”
方穗岁瞅了眼中年妇人，一言不发。
这个中年妇人自称徐姐，岁月在她的脸上吻过，留下条条细纹，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缝里夹着不少银丝，粗糙的手掌掌心布着一层厚茧，是生活留下的痕迹。
从她的眼中方穗岁看到了些许局促，更多的是一种阅尽千帆的处事老练，以及不易察觉的哀伤，这样一个充满生活气的人，很难想象她会用玩游戏来填补精神世界的空缺。
但凡事总有例外，或许人家就是闲暇之余，玩了把游戏，就这么倒霉的进入门了呢。
另个年轻小伙叫安泽，是个烫着卷发的清澈大学生，瞧着人不坏，就是有点实心眼。
“你们四个鬼鬼祟祟的杵在这干嘛呢？”幽幽的声音自四人身后响起，转头一瞧，这不正是昨天的高瘦婆子。
那高瘦婆子见是熟面孔，板着的脸色稍缓：“原来是你们，被高婆子派来烧火的吧？”
方穗岁疑惑重复：“高婆子？”难道那矮胖婆子姓高？那眼前这位该不会姓“艾”吧？
果然，那高瘦婆子只是扫了眼方穗岁，没有为难四人：“就是昨天在场的另个婆子，她姓高。你们可以叫她高管事。”
像是印证方穗岁的猜想，那婆子板着脸道：“我姓艾，你们叫我艾管事就好。”
闻言，四人面色古怪，这称呼……还真的是别具一格。
艾管事像是没瞧见几人怪异的脸色，沉声蹙眉：“你们来晚了，早膳已经备好，灶房那边去两个人搭把手就行。”
她一指厨房角落里摘菜的几个帮佣：“剩下的人就坐那准备中午的菜吧，旁边就是灶房，有需要就去搭把手，看看旁人如何生火。”她交代完，又麻利“隐身”了。
想来也是，烧火灶可是门技术活，火头有大有小，每个步骤把握着火候，还要配合着主厨的意思来。如果真让他们几个新人直接上手，那全府人都不用吃饭了。
安泽犹豫不决：“所以我们谁烧火，谁摘菜啊？”
方穗岁和白知秋扫了眼灶台后的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看着有些瘦弱，扎着两个丸子头，就是脸被熏的有些黢黑，瞧不出容貌。
她手脚麻利的配合着主厨的吆喝：“火小了，小了！再烧旺些！”
“欸！”那小丫头又往灶台底下塞了两根柴火，鼓着腮帮子使劲吹。
那单薄的身体真怕人给吹撅过去，瞧着怪让人心疼。
白知秋皱眉：“我去烧火，你们自己。”她有意把轻松些的活留给方穗岁，自己就要上前，被方穗岁一把拽住胳膊，女孩笑容明媚：“邱姐，玩火我是行家，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白知秋抱着胳膊挑眉，没说信或不信，调侃道：“就你？跑几步就那能喘得？”
方穗岁瞥了眼灶台后边的小姑娘，凑近白知秋耳边，轻声说：“再说我和她年纪相当，打听消息也会容易些。”
白知秋有些犹豫，瞅瞅方穗岁，再看看那小姑娘，心道反正自己就坐在边上摘菜，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见方穗岁这个小姑娘都自动请缨去烧火，安泽觉得自己身为队伍里的唯一男生，就应该多只顾着些，直接一拍巴掌：“那我也去烧火！”
他自以为豪气干云的一叉腰，低头看着方穗岁：“妹子你一会需要帮忙尽管说啊！”
方穗岁干巴巴挤出个微笑：“……”呵呵。
四人分配好任务，匆匆忙忙各自上岗。
方穗岁搬了个小木扎和那烧火姑娘一块缩在角落，别的灶台那起码有两三个人看火候，轮流上岗，唯独这个小姑娘孤零零的一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排挤了。
其实坐在灶火前并不舒服，火焰的灼烧感近在咫尺，烫的人脸颊通红，时不时炸出两个火星子噼啪作响。
方穗岁递给小姑娘一根柴火，省得小姑娘来回跑的搬柴火，那样费时费力不说，还屡次被大厨刁难找茬。
那黑脸姑娘也没推辞，接过柴火就直接丢进灶里。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一个递柴火，一个算着时间往里面丢，配合默契。
那个厨子原本想找茬，但发现这火候掌握的正好，还是安耐到嘴边的斥责，瞪着眼往锅里瞅，只要火候一不对就准备开喷。
不过，有方穗岁在，又怎么可能会让厨子的小心思得逞。
虽然她堂堂一个炼金大魔法师沦落为烧火丫头确实屈才，但炼金师最基础的控火能力怎么也不能在炒菜上遭遇滑铁卢了吧？
有魔法火焰作弊，其实不用往里头放柴火也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方穗岁就这么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看着灶台下的火焰出神，实则是用余光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身边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