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春涝如期袭北地，沈家村幸免于难
凛冬终于彻底褪去了它残酷的外衣，春风携着暖意，唤醒了沉睡的冻土。然而，这复苏的生机之下，却潜藏着另一重更汹涌的危机。青川上游积雪加速消融，加之连绵数日的春雨，使得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上涨，浑浊的波涛翻滚着，拍打着新加固的堤岸，发出沉闷的咆哮，仿佛一头被惊醒的怒龙。
消息如同被春风吹散的柳絮，不断从青川下游传来——某某村田地初现积水，某某段旧堤出现管涌险情，官府征调的民夫日夜守在堤上，锣声警报此起彼伏。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迅速在沿河的所有村落蔓延开来。沈家村虽离主河道尚有数里，但地势低洼，村旁还有几条汇入青川的溪流沟渠，往年春雨稍大，村内便泥泞不堪，如今面对这数十年未遇的春汛，无人能不心惊。
村民们聚在村口，望着远处那明显宽阔了许多、水汽弥漫的青川方向，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恐惧。有人开始收拾家里仅剩的值钱物事，准备一旦情况不对就往高处跑；有人则唉声叹气，对着自家刚刚冒出些许绿意的田地抹眼泪，若真被水淹，这年景就彻底没了指望。
“完了，这下真完了……雪灾没饿死，怕是要被水淹死了……”
“听说下游好几个村都进水了，咱们这儿怕是也悬啊！”
“早知道就该听三郎的，把村边那几条水沟再挖深点……”
一片愁云惨淡中，唯有沈砚显得异常镇定。他并非不担忧，而是早有准备。自开春以来，他就凭借着【草木辨识】技能对水土环境的敏锐感知，以及前世零碎记忆中对这次春涝的隐约印象，判断出沈家村最大的隐患并非来自青川主河道直接的冲击（有新加固的主堤抵挡），而是来自村内排水不畅和几条汇入溪流可能出现的漫溢倒灌。
在组织村民学习狩猎、采集之余，他便有意识地引导、说服村民，特别是那些对他信服不已的年轻人，利用农闲和狩猎间隙，重点清理、加深、拓宽了村内几条主要的排水沟渠，并在村外地势最低、最容易受溪水漫灌的几处路口，用沙袋和石块垒起了简易的防水矮堰。当时还有部分村民不解，觉得他是多此一举，浪费力气，但在沈砚“有备无患”、“总比真来了水抓瞎强”的坚持下，工程还是断断续续地完成了。
如今，望着天际连绵的阴云和不断上涨的河水，村民们才恍然惊觉沈砚的先见之明！
暴雨在第三日的傍晚倾盆而下，如同天河决口。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村庄，村内瞬间积水。与此同时，村旁那几条溪流也水位暴涨，浑浊的溪水开始漫出河道，试图涌入地势低洼的沈家村！
“快！按之前分好的队！一队去村东渠口，确保排水畅通！二队去守村口的矮堰，加固加高！三队巡视村内，疏通堵塞！”沈砚站在雨中，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下达指令。他浑身湿透，却目光如炬，仿佛回到了前世指挥项目团队应对突发状况的时刻。
此刻，再无一人质疑。曾经质疑过他的村民，此刻都成了最积极的执行者。男人们扛着沙袋、铁锹，冲向各自的岗位；妇女和老人则负责后勤，烧热水，准备干粮。整个沈家村在沈砚的指挥下，如同一个精密的小型军团，紧张却有序地运转起来。
村口的矮堰在暴涨的溪水冲击下岌岌可危，沈砚亲自带人顶着暴雨，将更多的沙袋垒上去，用木桩加固。村内的排水渠因为提前清理过，此刻发挥着巨大作用，虽然积水，却并未形成内涝，雨水顺着深阔的沟渠迅速排向村外。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暴雨渐歇。当惊魂未定的村民们走出家门，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却并非毁灭的景象。村内积水正在快速退去，虽然泥泞，但房屋大多无恙。村口的矮堰虽然被冲刷得残破，却成功挡住了倒灌的溪水，保住了村内大片区域。而村外，原本绿意盎然的田野，此刻已是一片汪洋，与更远处奔腾咆哮的青川连成一片浑黄。邻近几个疏于防范、或是地势更低的村落，传来的是一片哭喊和绝望的哀嚎，他们的田地、房屋大多泡在了水里。
对比之下，沈家村几乎是这片泽国中唯一的“孤岛”！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沈家村。随即，爆发出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震撼！
“保住了！咱们村保住了！”
“多亏了三郎啊！”
“要不是三郎带着咱们提前挖渠垒堰，咱们现在就跟他们一样了！”
村民们看着沈砚，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信服，而是近乎于看待神明般的敬畏与崇拜！他不仅能找到吃的，治好病，还能未卜先知，带领他们避开天灾！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
王老栓“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朝着沈砚就要磕头：“三郎！你是我们沈家村的救命恩人啊！”
李婶也拉着孩子，泪流满面地作揖。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用最质朴、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感激与臣服。
沈砚连忙将王老栓扶起，面对汹涌而来的赞誉，他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疲惫。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高声道：“各位乡亲，快起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咱们全村人一起出的力！灾难还没完全过去，水退之后，还要防着瘟疫，还要想办法补种庄稼，日子还长！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的话，将功劳归于大家，更指明了未来的方向，让激动的村民们渐渐冷静下来，心中却更加安定。
经此一役，沈砚在沈家村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的话语，在村民心中拥有了绝对的权威。甚至有人私下里开始传言，沈三郎是天上星宿下凡，来拯救他们于水火的。
而一直冷眼旁观、甚至暗中诅咒洪水最好冲垮沈砚家那破屋的沈大巴，站在自家地势稍高的院门口，看着村内井然有序、损失轻微的场景，再听听远处其他村落的哭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知道，经过雪灾、狩猎、治病再到这次春涝，沈砚在村里的地位，已经再也无法撼动了。
沈砚站在村口，望着远处一片汪洋和惊惶失措的邻村，又看了看身边虽然疲惫却眼神坚定、充满希望的村民。春涝如期而至，带来了灾难，却也如同淬火的锤锻，将他“预言者”和“守护者”的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沈家村人的心中。
他的崛起，已势不可挡。而这凝聚起来的人心和威望，将成为他接下来应对更多挑战、乃至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最宝贵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