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诅咒黑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随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压缩,最终凝聚回那颗原本的漆黑圆球,轻飘飘地落入叶鹤摊开的掌心,安静得仿佛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子。
而发动袭击的五条衡,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濒死的灰败。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的挣扎和暗算显得如此可笑且不堪一击。
叶鹤看也没看掌中那枚危险的“腐魂之种”,随手将其抛起又接住,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
他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扫了身旁的五条彻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处理干净。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开,将这片弥漫着血腥的荒芜山坡,留给了五条彻和他的“养父”。
五条彻看着叶鹤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边缘,这才缓缓将目光重新投注到跪地咳血狼狈不堪的五条衡身上。
他脸上那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叹息的无奈。
“怎么还蹬鼻子上脸的呢?”五条彻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给你点好脸色,你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
五条衡艰难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沫,他死死盯着五条彻,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他冷笑着,声音嘶哑:“咳咳……对待自己的养父……也能如此痛下杀手……把你从五条家赶出去……果然是理所当然……”
“哎?”五条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脸上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大惊失色般地感叹了一声,“哇!五条家的人居然还有‘道德理念’这种东西呢?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随即,他蹲下身,与五条衡平视,脸上又重新挂起了那种笑嘻嘻又让人心底发寒的表情,慢悠悠地说:“老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念及一点旧情罢了。你怎么总是……逼我呢?”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亲昵。
他顿了顿,收敛了笑意,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要不是看在你对悟是真的很好,真心实意护着他的份上,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五条衡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最敏感的神经,他猛地看向五条彻,语气变得异常阴森尖锐,带着一种笃定的诅咒:“悟……悟迟早会带领五条家走向前所未有的光辉!那个人绝对不是你!永远不可能是你这种……!”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五条彻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为激动而再次剧烈咳嗽的五条衡。
灯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弥漫开来。
五条衡看着五条彻骤变的脸色,以为终于戳中了他内心最阴暗最不甘的痛点,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扭曲而得意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他的痛苦。
然而,五条彻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动摇,只有纯粹的厌恶:
“不要叫他的名字。”他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直呼‘悟’?”
他微微歪头,仿佛在审视一件极其肮脏的事物,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以为五条家真是什么我向往的离不开的狗屁地方吗?真是恶心透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山坡上:“我只是……离不开悟而已。”
“当初妥协离开,不是因为怕你们这群老东西,只是担心我若强硬留下,你们会狗急跳墙,把所有的压力和龌龊手段都用到悟身上。”
五条彻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没想到……呵,我离开这一年,你们倒是趁机动了不少心思,想要疯狂压榨他洗脑他……真把我当成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垃圾了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危险,那是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者才会有的压迫感。
“我这几年的家主……”五条彻冰冷且带着杀意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五条衡的心上,“是白做的吗?”
“看来你们是安逸太久了……”
“已经不记得我的手段了。”
五条彻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
“放心吧,”他看着气息奄奄的五条衡,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等你死了,我会立刻重新回到五条家,继续做我的家主。”
他微微俯身,凑近那张因怨恨和濒死而扭曲的脸,如同恶魔低语:“现在的我,你们,已经完全阻止不了了。”
五条衡涣散的目光猛地凝聚了一瞬,像是回光返照,他死死盯着五条彻,一个他不愿相信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叶鹤离去的方向,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惊骇:
“最近……五条家的产业……被不明势力围剿……家族成员接连被高额悬赏暗杀……难道……难道都是你……?!”
五条彻顺着他的手指,也望了一眼叶鹤消失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
他转回头,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轻松又带着点恶趣味的笑容,爽快地承认:
“是哦~”他拖长了调子,仿佛在分享什么有趣的事情,“都是我那位合作者,嗯,就是刚才那位,做的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空旷的山坡,仿佛能看到那些隐于幕后来自不同世界却同样强大的同伴们,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混杂着暖意的复杂情感:
“我的,朋友们。”
五条彻不再看他,目光落在五条衡剧烈起伏,却明显进气少出气多的胸膛上。
他知道,药效加上刚才领域冲击的内伤,这老头撑不了两分钟了。
他用一种带着残酷诗意的语气,为这场清算画上句点:
“自豪吧,长老。”五条彻的声音很轻,深深扎入他最后的意识,“自豪你临死前,能亲自感受到,被我们这些人,亲手镇压的感觉。”
“噗——”五条衡猛地又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视野开始迅速变暗模糊,五条彻那张带着讥诮笑容的脸在他眼中渐渐融化消失,最终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无数纷乱的念头如同碎片般闪过。
我错了吗?
五条彻的人脉和手段……竟然已经到了这种恐怖的地步……
或许,或许五条家在他的带领下,才能真正……
不!
我没错!!!
一个尖锐又充满不甘和怨恨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咆哮。
我就应该在……在那个孽障出生的那天……亲手……亲手掐死他!!!
最后的最后,在那片走向永恒的黑暗里,五条衡的走马灯定格了。
不是什么辉煌的过往,不是对家族的眷恋,甚至不是对五条悟未来的期许。
而是一幅遥远、模糊、却莫名清晰的画面。
那是很多年前,尚且年幼,咒力微薄如同透明人的五条彻,安静地趴在庭院的墙角,偷偷地望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刚出生的五条悟。
那双属于幼年五条彻的眼睛里,没有嫉妒,没有怨恨,只有纯粹且小心翼翼的向往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
黑暗彻底淹没了一切。
带着那个固执到偏执的念头,五条衡的意识,消散了。
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