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紧紧攥着叶鹤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他沉浸在兄长给予的,带着痛惜与包容的温暖里,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他以为早已失去的安宁。
叶鹤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的细微颤抖,那不仅仅是情绪激动,更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与紧绷。
他在换气的间隙,指腹一遍遍轻柔地抚过夏油杰的后颈,那是杰从小情绪不安时,他最常安抚的地方。
动作熟练而充满了耐心。
“杰,”叶鹤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稳定人心的力量,尽管他自己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现在,可以告诉哥哥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质问,没有评判,只是想要理解,想要进入弟弟那片已然变得漆黑而陌生的内心世界。
或许是这个拥抱太过温暖,或许是那个吻短暂地填补了内心的空洞,夏油杰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些。
他将额头抵在叶鹤的肩上,声音有些闷,却异常平静地开始叙述
从他对咒术师意义的怀疑,到对非术师猴子的厌恶与憎恨的堆积,再到那个导致他理念彻底崩塌的任务……
他诉说着自己的迷茫痛苦,以及最终找到的“消灭所有非术师,创造只有咒术师世界”的大义。
他的语气起初还有些波动,但说到最后,竟带上了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与平静。
“所以,必须从根源开始……从最亲近的开始……”
他指的是楼下的父母,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悔恨,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践行理念的决绝。
叶鹤静静地听着,环抱着夏油杰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无法理解这疯狂的理念,但他听懂了那份几乎将杰压垮的痛苦和孤独。
他没有打断,只是作为一个沉默的容器,承载着弟弟倾泻而出的所有黑暗。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窗外隐约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然后是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低声的交谈,物品的轻微碰撞……
那是他忠诚的助理在高效地处理着楼下那片狼藉,隔绝了所有可能的外界干扰。
这一切声响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与这个昏暗房间里紧紧相拥的两人无关。
叶鹤沉默了太久太久。
久到夏油杰心中那点因为叶鹤是咒术师而升起的微弱的侥幸火苗,也渐渐在这沉默中冷却。
他想,叶鹤终究是不同的,他是叶鹤,是光风霁月的叶氏掌权人,他的前途一片大好,他怎么可能认同……
他应该会离开了。
这个认知让夏油杰的心脏像是被刺穿,冰冷而疼痛。
他内心偏执地为自己找着理由:“放过他是合理的,他不是猴子……”
可环抱着叶鹤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收得更紧,几乎要勒进对方的骨肉里,泄露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这最后的温暖。
就在夏油杰几乎要被自己的绝望吞噬时,叶鹤终于动了。
他并没有如夏油杰所恐惧的那样抽身离去,反而更紧地回抱了他。
然后,叶鹤轻轻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敲打在夏油杰的心上:
“那,杰,想要哥哥陪着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夏油杰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炸响。
他浑身猛地一颤,倏然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叶鹤,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或勉强的痕迹。
没有。
叶鹤的目光是那样的认真,甚至带着一种沉静的仿佛穿透了所有疯狂表象,直抵他破碎灵魂深处的温柔。
那目光像是在说:我看到了你的全部,包括那些黑暗与不堪,但我依然在这里。
一瞬间,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内心,那冰封的布满裂痕的荒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泉水,几乎要化为一片柔软而滚烫的沼泽。
所有的偏执、疯狂、绝望,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叶鹤……叶鹤……叶鹤……
他在心中反复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祈祷,又像是确认。
哥哥。
爱人。
他唯一的,最后的容身之所。
复杂的情绪汹涌澎湃,最终化作了一种近乎掠夺性的占有欲。
夏油杰什么也没有说,他用行动回答了叶鹤的问题。
他猛地将叶鹤向后推去,直到对方的膝弯碰到床沿,跌坐在柔软的床铺上。
夏油杰随即跨坐上去,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叶鹤,额前散落的发丝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而阴影深处,却燃着两簇幽暗而执拗的火焰。
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混合着脆弱、疯狂与极致渴望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
他俯下身,指尖划过叶鹤的衣领,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哥,从心到身,都完全属于我吧。”
这不是请求,而是宣告。
他要彻底抹去所有可能的疏离与不确定,将这份他唯一珍视的温暖,牢牢地彻底地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他一同沉沦。
叶鹤仰望着身上仿佛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弟弟,没有抗拒。
他只是深深地望进那双偏执的紫眸,然后,抬起手,轻轻拂开杰额前碍事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清晰的答案。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房间里,在楼下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与混乱之上,一种更加隐秘的纽带,正在悄然缔结。
至此
纵使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