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以后,我站在原地没动。
那本《种我》就摆在桌上,纸页泛黄,像晒干的药渣。我盯着它,它也盯着我。不是真盯着,是那种——你明知道它不会动,却觉得它在等你先开口的错觉。
肩上的噬灵蚓皇打了个嗝,彩虹光闪了一下,照得墙角那堆资源亮了半秒。
三枚黑晶匣、一块骨片、一袋灰烬。
这是我从那个笑得十五度的傀儡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当时他说“你是它养的蛊”,然后炸成血雾。我现在还记得那股味儿,不腥,反而有点甜,像是谁把糖水洒在了铁锅上。
我低头看了看手。
手指头还在,指甲也没变黑,心跳也正常。我不是蛊?我是人?还是说……我是自己养出来的?
脑子里刚冒这念头,耳边就开始嗡嗡响。
“你不是楚昭然……”
声音又来了。
我皱眉,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脸疼了,声音没了。
行,管它是真是假,先干活。
我盘腿坐下,指尖划破,血滴在地上画了个圈。青玉峰主教的《童子功》口诀在嘴里滚了一遍:“心不动则神不乱,神不乱则蛊不反。”
画完阵,我闭眼深呼吸三次。再睁眼时,瞳孔已经竖了起来。
冷静模式,启动。
先看黑晶匣。三个一样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滑得能照出人影。我让一只幼虫爬上去碰了下。
虫子僵住,两秒后全身开始发亮,接着咔的一声,碎了,变成一堆小晶体。
我捡起一片,在指腹搓了搓。
不是石头,也不是冰,倒像是……凝固的油?
“反噬型记忆锁。”我说,“谁这么缺德,往资料里下毒?”
我不信邪,改用百只噬灵虫组成蛛网状贴上去。虫群共振频率调到最低,像蚊子哼歌那样轻轻震。
几息后,虫脑传回画面。
星轨图。
密密麻麻的光点连成线,绕着一个中心旋转。其中一颗星被标红,位置正好对应仙帝遗迹的某处密室。
我认得这个图。小时候在藏书阁翻烂的《天工遗录》里提过,说是初代建造者用来定位“重生之门”的导航仪。
可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神秘组织手里?
我放下黑晶匣,拿起骨片。
巴掌长,颜色发灰,摸着有点软,像煮过头的牛骨头。我叫来噬灵蚓皇:“吐点光。”
它懒洋洋抬头,“累。”
“你不吐,我就把你昨天吃的符文石残渣全挖出来重新喂你。”
它立刻张嘴,一道彩虹光射出来,照在骨片上。
光穿过去,背面浮现出字。
“唯有种我者,可启无字之页。”
我眯眼。
这话听着就不吉利。“种我”?谁种谁?怎么种?拿锄头挖个坑把我埋了再浇水吗?
我冷笑一声,故意咳了一口带毒的血,抹在骨片上。
血一沾上去,字就动了。
重新排列。
变成:“执我遗蜕者,方见真途。”
我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好家伙,玩文字游戏是吧?”
原来这些资源根本不是情报,是钥匙。而且必须用特定方式激活——比如我的血、我的蛊、我的命。
难怪刚才傀儡临死前说“你逃过的劫,它都记着”。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冲我来的。
我回头看了眼《种我》册子。
封面还在微微颤,像有心跳。
我不信什么宿命论,但我信眼前的事实:这条路,只有我能走。
想通这点,我心里反倒稳了。
我把三件东西摆地上,按星轨图的位置排好。黑晶匣当坐标点,骨片放中心,灰烬袋垫底。
退后五步,敲地三下。
咚。咚。咚。
地面忽然亮了。
幽蓝色的线从骨片底下爬出来,像藤蔓一样顺着地板蔓延,拐过墙角,钻进石门后的暗廊。
光路很细,踩上去不会亮,但能看清方向。
成了。
我正要收东西起身,胸口突然一烫。
不是痛,是那种从内往外烧的感觉,像有人在我胃里点了根火柴。
我掏怀里的符文石残渣——早就被噬灵蚓皇吃了,只剩点粉末还贴着皮。
现在它正在发热。
“有情况。”我低声说。
肩上的噬灵蚓皇猛地抬头,眼睛瞪圆:“有人顺着石头的味道找来了!”
我立刻抬手,召回所有在外的噬灵虫。几秒后,袖口一阵蠕动,大部分回来了,有三只没动静。
死了。
我脸色沉了沉,没说话。
敌人比预想的快。
我迅速把三枚黑晶匣捏碎,骨片碾成粉,灰烬袋直接点燃。火苗蹿起来,烧了几秒就灭,啥都没留下。
不能留痕迹。
我只记住星轨图的样子,别的全都毁掉。
“走。”我说,“进暗廊。”
噬灵蚓皇缩成一团,趴我肩上不动。我知道它累,但它这时候不能睡。
我伸手摸了摸它头顶的草环,轻声说:“撑住,回头请你吃整筐桂花糕。”
它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起身走向暗廊入口,脚步放轻。蓝光在地上蜿蜒,像条蛇。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本《种我》还在桌上,封面朝上,两个字清清楚楚。
我没再犹豫,一步跨进去。
暗廊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湿漉漉的,空气闷得厉害。我贴着左墙走,避开发光的地砖。
走了大概二十丈,前方出现岔道。
左右两条,蓝光分了叉。
我停下。
这种时候不能赌。
我放出五只幼虫,分别贴在左右通道的墙上。它们会分泌一种无味黏液,只要有人经过,震动会传回我耳后蛊线。
刚布置完,胸口又是一热。
符文石残渣温度更高了,几乎烫皮肤。
追兵近了。
我靠墙蹲下,屏住呼吸。肩上的噬灵蚓皇也开始打哆嗦,不是怕,是感应到了危险。
一分钟过去。
左边通道的蛊线传来轻微震感。
来了。
我咬牙,低声道:“静音茧阵,布。”
剩下的噬灵虫立刻分散,爬上四壁,吐丝结网。一张透明的膜缓缓成型,把我和通道隔开。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能听见铠甲摩擦的声音,还有呼吸。
他们停在岔路口。
一个人低声说:“气息断了。”
另一个说:“不可能,他一定在这附近。”
领头的那个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浮出一团红光,扫向两边墙壁。
光掠过我这边时,我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压到最慢。
红光停了一瞬。
然后移开了。
他们往右边去了。
我松了半口气,正准备撤阵,胸口突然剧痛。
符文石残渣裂了。
一道细缝从中间裂开,渗出黑色液体,顺着我衣服往下流。
那液体碰到地面,发出滋滋声,蓝光路径竟然开始褪色。
我瞪大眼。
坏了。
这根本不是追踪信号失效,是……它在暴露新路线。
我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蓝光正在消失,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吸走。
而右边通道,传来一声低笑。
不是人声。
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刀尖划过石板。
我一把抓起噬灵蚓皇,贴紧墙壁往后退。
可退了三步,脚下一滑。
低头一看,鞋底沾了那滴黑色液体,正在腐蚀地板,冒出白烟。
我抬起脚,想甩掉它。
可就在那一瞬间,前方黑暗里,有一块地砖,自己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