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谦怒气冲冲，脸色铁青地大步离开客厅，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他刚拉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是原本想来找曾祖父玩的沈嘉宁。
她显然听到了刚才里面激烈的争吵，小脸上带着害怕和不安，看到爷爷出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沈明谦正在气头上，目光冰冷地扫了孙女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越过她，上车离开了。
小嘉宁被爷爷那一眼看得更加害怕。
加上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尤其是“那个女人不能留”、“祸水”之类的可怕字眼，她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一下子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客厅里的沈政东听到女儿的哭声，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女儿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哭得小肩膀一耸一耸，可怜极了。
他赶紧上前，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柔声哄着：“嘟嘟，怎么了？怎么哭了？不哭不哭，爸爸在呢。”
他抱着哭得抽噎的女儿回到客厅沙发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可小嘉宁这次哭得格外伤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了半天，她才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抽抽搭搭地，用充满了恐惧和不确定的声音，问出了那个让她最害怕的问题：
“爸爸……妈妈……妈妈是不是……死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沈政东的心脏！
他立刻明白，女儿肯定是听到了刚才那些争吵，误解了那些可怕的话。
他连忙捧住女儿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安抚道：“没有！没有！嘟嘟别怕，妈妈没有死！妈妈好好的，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爸爸很快就会去把妈妈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小嘉宁似乎不太相信，依旧哭得厉害，小脸埋在爸爸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沈崇山，看着重孙女哭得如此伤心，终于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对沈政东说道：
“行了……既然人是你自己藏起来的，现在事情也清楚了，就去把她接回来吧。”
他看向哭得可怜兮兮的重孙女，眼神柔和了些许：“别让孩子再这么哭下去了……总归，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沈政东抱着女儿，听到爷爷这句话，他搂了搂怀里的女儿，郑重地点头：
“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尽快安排的。”
他低头，亲了亲女儿泪湿的小脸，再次保证：“嘟嘟听到了吗？曾祖父也说了，爸爸很快去接妈妈回来。不哭了，乖，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
小嘉宁在爸爸和曾祖父的安抚下，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沈崇山看着桌子上的那些文件，眼神复杂，语气沉重地叮嘱道：“这些东西……绝对，绝对不能出现在外面。彻底处理干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还在小声抽噎的重孙女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嘉宁。她还这么小，沈家不能倒，她需要一个安稳显赫的出身。”
沈政东抱着女儿，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而了然：“我明白。爷爷，如果不是为了嘟嘟……您今天，也不会选择和我爸撕破脸。”
沈崇山看了孙子一眼，没有否认这句直白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她……涵曦那孩子，身体都恢复好了吗？”
“好了。”沈政东回答得很快，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调养了三年，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了。”
沈崇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叹了口气：“所以，这两年，你动不动就借口出差，满世界飞……其实是去找她了？”
沈政东没有否认，坦然承认：“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崇山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孙子对那个女孩用情很深，却也没想到，竟然深到了如此地步。
可以隐忍三年，步步为营，甚至不惜以整个沈家为赌注，只为扫清障碍，接她回来。
他看着沈政东，这个已经彻底成长起来、手段甚至比他父亲更凌厉果决的孙子，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告诫，也带着一丝恳求：
“政东，爷爷希望……下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拿整个沈家的根基……来赌气了。”
这一次，他站在了孙子这边，是为了保全沈家，更是为了无辜的重孙女。
但他不希望看到沈政东将来也养成这种为达目的、不惜动摇家族根本的极端手段。
沈政东听懂了爷爷话里的深意。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渐渐止住哭泣、依赖地靠着自己的女儿，又想起远在西班牙、可能已经心死的妻子，郑重地承诺道：
“爷爷，您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所有的赌气和手段，都只是为了接回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如今没有了阻碍，他只想给她们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而不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沈家。
沈崇山看着孙子眼中的坚定，知道他是认真的，这才微微颔首。
“去吧，早点去把人接回来。别让那孩子……等太久了。”
沈政东抱着女儿站起身，对沈崇山说道：“爷爷……今天，我想带嘉宁回浅水湾那边住。”
沈崇山看着重孙女哭红的小脸，知道孩子今晚受了惊吓，需要父亲的陪伴，便点了点头：“去吧……她晚上睡觉不老实，爱踢被子，你多看着点，别让她着凉了。”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沈政东应下，“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他抱着依旧在小声抽泣、眼泪还没完全干的女儿，带着陈默，转身离开了白加道老宅。
坐进车里，小嘉宁依旧靠在爸爸怀里，情绪低落，小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她抬起泪眼，看着沈政东，委屈又不解地问：
“爸爸……为什么……为什么爷爷不喜欢妈妈？是不是因为爷爷不喜欢妈妈……所以妈妈才不能回来……”
听着女儿稚嫩却直击要害的问题，沈政东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用脸颊贴了贴女儿温热的、带着泪痕的小脸。
“不是的，嘟嘟，”他柔声否认，然后抛出了一个让女儿瞬间忘记哭泣的承诺，“爸爸明天就带你去见妈妈，好不好？”
小嘉宁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却已经充满了惊喜和光亮：“真的吗？！明天就能见到妈妈？！”
“真的，爸爸向你保证。”沈政东看着女儿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心中酸涩又柔软，他继续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
“妈妈她非常非常想嘟嘟，想到心都会疼。她不是不想回来陪你，她是不能回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因为外面有坏人。妈妈如果回来了，坏人可能会找到借口，来伤害嘟嘟。妈妈是为了保护嘟嘟，才不得不暂时离开，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珠，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所以，嘟嘟要记住，妈妈虽然没有每天陪在你身边，但是她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她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爸爸少，甚至……比爸爸更爱你。”
小嘉宁听着爸爸的话，似懂非懂，她不再哭了，只是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颈窝里，小声地、带着期盼地重复：
“明天就能见到妈妈了……爸爸不许骗人……”
“爸爸不会骗我们嘟嘟。”沈政东承诺着，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