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八分，城西一间二十四小时自助仓。卷闸门只升起一半，雨从缝隙里吹进来，在地上铺开一条细亮的带。刘帆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指节因为紧绷有些发白，他把一个无标牛皮纸袋推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我只给一次。你们要的‘编码—真实身份’，我手里只有残页。交换条件——家人的身份隐匿迁移，对象写我妻子和孩子；期限写d+3。”
纪南川没马上接，目光越过纸袋去看他：“你知道拿这个，意味着你从‘沉默的账本’走到‘说话的人’。我们能给的不是承诺，而是程序——证人保护＋隐匿迁移＋回执。”
“程序抵不过人心。”刘帆笑得很淡，“但人心有时候会被一个盖章安静下来。**我签。**你们也签。”
“可以。”纪南川把**‘三卡’**写在封面：
对象：刘帆家属身份隐匿迁移
编号：R-护转#021 \/ I-隐名#004 \/ L-临时居所#b12
期限：d+3 完成一阶段；d+30 评估复核
“我再加一条。”霍峥从阴影里出声，“今天起，你走到哪，巡护回执就跟到哪。你负责活着，我们负责让你看见每一步都写在纸上。”
雨声更急了一点。江阮把纸袋打开，里面一张被折得起伏不平的黑白打印——会所内部编码映射表·残页。每一行是一组四位数编码，后面跟两列：“偏好\/席次”和一列用铅笔写的“备注首字母”。她的指尖停在一行：A-1703，偏好“红茶\/临窗”，席次“中轴三号”，备注首字母一串“qY、cL”。
“‘qY’=秦弈，‘cL’可能是‘城改联席’。”迟望把残页按在随身扫描板上，像在给一条病危的鱼做心肺按压，ocR秒出字符流，“看这里，A-1207后面是**‘YL’，余联的缩写；b-2301后面‘tS’，唐司——不是人名，是司局**的代称。这不是名单，这是钥匙。”
“只有残页，你们要的整册，我没有。”刘帆看着他们，“墨迹的位置，我记得。整册被那个鲍至的人收走了，他们只给我看过此页，让我按这个**‘对照’做‘活动经费拨补’**。”他停顿一下，“**我当时选择了不看完。**现在——我选择看。”
仓里忽然有风灌进来，纸页抖了一下。安然指了指最左上角的水渍：“这个位置，可能压过杯沿。会所包间的台布材质是亚麻+防溅涂层，水渍扩散边缘会呈锯齿。我们可以拿台布材质样本做微距比对，锁定拍摄位置。”
“照链，不照人。”江阮点头，“位置可以说话，不用脸。”
“我还有一个‘口供’。”刘帆把嗓子压得更低，“A-1703那一行，右下角铅笔字‘三茶后’不是饮食偏好，是时间口令——三轮茶后，某人就会从**‘城改评估’转到‘临床试验’。他们称之为‘跨桥’。我做过两次‘拨补推送’**，后来不敢，再后来——就摔了个跟头。”
“你活到了今天，已经比你上一次摔倒更勇敢。”苏砚看着他，“我们让‘勇敢’不靠运气。”
“交换完成。”纪南川把**《证人保护+隐匿迁移联合行动单》**装入封袋，“我现在去申报‘紧急先行’；今天你离开的时候，不走同一条路。”
“我想知道，”刘帆拿起纸袋时停了一下，“我会不会被写成‘洗白’？”
“你不会。”江阮望着他，“我们会写成：‘沉默的人在某一刻说出了话，话有回执。’”
——
同一时间，滨海大道的FreeSea-2照例开了维护窗口。Inkfish—β上新，容器热力图又在屏上冒出一朵红。渤海在。
“名册残页+容器热力，两条线在周三晚交汇。”安然的笔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圈，“A-1703的**‘三茶后’时段，正是FreeSea-2的维护窗口**开口。链条对咬。”
“别急着宣布。”裴念按住她的手，“先把‘可采性’装进盒子。等会所名册映射这根钉子打进去，关键官员会自己动起来。我们只报‘链’，不喊‘人名’。”
合唱团夜号发出预告卡：
对象：会所编码映射（残页）
编号：A-1703 \/ b-2301 \/ A-1207（偏好\/席次\/备注首字母）
期限：d+2 送达（公证＋见证）
备注：照链，不照人；跨桥口令：三茶后（流程用语）
评论区像一锅开了的汤，一片滚烫。有人喊“爆名字”，有人问“三茶后是什么意思”，也有人第一次在评论里写下：
“对象：我所在城市的会所
编号：偏好\/席次\/备注
期限：d+7 公开问询”
“开始‘会所自清’。”裴念把这个留言置顶，“把‘爆料欲’导向‘流程问’。我们不是丢炸弹，我们是给他们递作业本。”
——
半夜，雨更大了。刘帆从北门离开自助仓，随行的是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车。苏照开着另一辆，载着刘妻与孩子向另一侧的“临时居所#b12”。
“别转头，往前看。”苏照小声，“前方有灯。”
“我怕。”刘妻抱着孩子，“我怕有人知道我们‘隐名’。”
“**隐名不是躲，隐名是暂时把名字放在口袋里。**等安全了，我们再拿出来。”苏照笑，“像把戒指放在绒盒里，不是不要，是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