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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深处,南宫(崇质宫)那略显陈旧和压抑的殿阁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行将就木的衰败气息。大明英宗朱祁镇,这位经历了两度为帝、中间还夹着一段屈辱的瓦剌俘虏生涯的传奇(或者说倒霉)皇帝,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龙榻之上。他的脸色蜡黄,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多年的幽禁生涯、归国后的郁郁寡欢,以及或许还有对往昔种种的追悔与不甘,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

榻边,静静地坐着一位妇人,她衣着素净,甚至可以说有些简朴,与这皇宫的富贵格格不入。她的眼睛浑浊,几乎失去了焦距,只能凭着感觉,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为英宗祈祷、做女红变卖以贴补用度)而显得粗糙的手,紧紧握着英宗枯瘦的手掌。她便是钱皇后,英宗的原配发妻。当年英宗在“土木堡之变”中被瓦剌俘虏,消息传来,举朝震惊,她哭得撕心裂肺,倾尽所有资财以求夫君归还,日夜跪地祈祷,哭瞎了一只眼睛,冻坏了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在英宗被囚于南宫的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是她,这个眼睛半盲、腿脚不便的女人,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用自己的坚韧和痴情,支撑着他度过人生最晦暗的时光。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帝后之情,是在血与火、屈辱与坚守中淬炼出的患难夫妻之谊。

英宗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尽管视线模糊,但他能感受到来自钱皇后手心的温度和那份无声的陪伴。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太子……过来……”

年仅十六、七岁的皇太子朱见深(未来的明宪宗),红着眼眶,快步走到榻前,跪了下来。他的生母是周贵妃,一个在后宫有着相当影响力且对后位素有觊觎之心的女人。

“皇儿……”英宗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钱皇后……非汝生母,然……乃是汝之嫡母,名分早定,情义深重……朕去后,你当时时叩问起居,定省无缺,务须……孝养终其天年,不可……不可因生母之言,稍有怠慢!此乃……朕之遗命,尔当谨记!”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太子脸上,充满了担忧和不放心。他太了解后宫争斗的残酷,也太清楚周贵妃的性子。自己一旦撒手人寰,眼睛半盲、无子傍身又性情柔善的钱皇后,在那个精明强势的周贵妃面前,无异于羔羊入虎口。他怕,怕自己这个儿子,终究会屈服于生母的意志,薄待了这位为他付出了一生的结发妻子。

朱见深流着泪,连连叩头,哽咽着承诺:“儿臣谨遵父皇之命!必当视母后如亲生,绝不敢有违!”

然而,英宗看着儿子年轻而带着几分怯懦的脸,心中的那块大石头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悬得更高了。口头承诺,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必须留下更坚实的保障,必须让这嘱托,成为朝臣也必须遵从的“顾命”!

他的目光越过太子,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定格在榻旁一位面容沉肃、身着绯袍的大臣身上——大学士、顾命大臣李贤。李贤是历经数朝的老臣,为人刚正,在朝中威望素着。

“李……李爱卿!”英宗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李贤的衣袖,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光芒,声音颤抖着,反复地、一字一顿地叮咛,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对方的骨子里:

“李爱卿!听着!朕……朕去后……钱皇后……千秋万岁之后……必须……必须与朕同葬!同陵!同穴!此乃朕之心愿,亦是……亦是国本所系!尔等……定要……定要确保无虞!不可……不可令任何人……更改!答应朕!答应朕!”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同葬”二字,抓着李贤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那执拗而悲切的神情,让在场所有内侍、宫人无不动容,暗自垂泪。他知道,仅靠太子的孝心是靠不住的,必须有外廷重臣的坚持,才能抗衡可能来自周贵妃乃至太子本人日后可能产生的动摇。他这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帝王权威和生命余烬,为妻子争取一个死后哀荣,一个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归宿。

李贤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和皇帝那几乎要灼伤人的目光,心中震撼,他深深俯首,声音沉稳而坚定,如同立下誓言:“陛下放心!臣李贤,及顾命诸臣,必谨遵圣意,钱皇后千秋之后,定与陛下同葬裕陵!臣等以性命担保,绝无更改!”

听到这掷地有声的承诺,英宗那紧绷的神经似乎才骤然松弛下来,抓住李贤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他最后看了一眼身旁模糊的钱皇后的身影,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终于放下的释然,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位一生坎坷的皇帝,在生命的终点,将他最大的牵挂和最深沉的柔情,都倾注在了对发妻未来命运的反复叮咛之上。

就在英宗咽下最后一口气,寝宫内悲声四起,钱皇后紧紧握着亡夫的手无声垂泪,李贤等人开始筹备后事,而太子朱见深在悲伤之余,或许也感受到了一丝来自生母方向的、无形的压力之时,那面洞悉古今情痴、专映帝王家事的万朝天幕,如同一位最懂得何时该亮起追光灯的导演,恰到好处地、光华璀璨地,将这幕“帝王临终托妻”的感人(且充满宫斗预警)戏码,同步呈现在了古往今来所有翘首以盼的观众眼前。

【“呜——!警报!警报!万朝各位相信爱情、以及不相信爱情的观众朋友们请注意!你们的情感观察员、皇家伦理剧首席解说——林皓,带着一包纸巾和一颗八卦的心,火速上线!”】 光幕中,林皓今天穿着一身略显庄重的深色汉服,但脖子上却挂着个夸张的、写着“吃瓜”二字的小牌子,他坐在一个布置得像灵堂但又有点戏谑感的背景前,面前甚至还摆着个仿制的牌位(上书“大明英宗睿皇帝朱祁镇”),旁边还放着一对小小的玩偶,代表英宗和钱皇后。【“今天咱们不谈权谋诡计,不论疆场厮杀,就来聚焦一场发生在紫禁城深处的、跨越生死界限的——终极‘售后’保障!主演:痴情(且极度不放心)的明英宗朱祁镇,坚贞不渝的钱皇后,以及临危受命的‘履约担保人’李贤大学士!准备好你们的小板凳和眼泪(或者瓜子),故事,开讲!”】

天幕之上,细腻地展现了南宫寝宫内的一切:英宗那气若游丝的嘱托,对太子反复强调时的忧心忡忡,以及最后抓住李贤手,如同复读机般强调“同葬!同葬!同葬!”的执拗与悲切。钱皇后那半盲的眼眸中无声流下的泪水,太子朱见深那略显稚嫩和惶恐的表情,以及李贤那沉稳如山的承诺……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被放大,甚至还配上了各种内心oS弹幕。

比如英宗对太子说话时,弹幕是:【儿啊,你亲妈可不是省油的灯,爹怕你顶不住啊!】;抓住李贤手时,弹幕是:【老李!靠你了!我老婆的后事就托付给你了!千万盯紧了!】;钱皇后流泪时,弹幕是:【夫君,你放心,妾身……会好好的(大概吧)。】

这深情与算计交织、信任与担忧并存的复杂场面,让万朝各个时空的观众,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议论纷纷。

秦朝,咸阳宫。秦始皇嬴政对男女情爱向来视为调剂,看到英宗如此儿女情长、缠绵病榻还念念不忘身后同穴之事,颇不以为然,他对赵高(假设在场)道:“人主当虑社稷千秋,岂能效匹夫匹妇,临终犹执念于妇人同穴之事?如此优柔,何以威加海内?这朱祁镇,先是丧师辱国被俘,后是耽于私情,实非雄主之相。” 他觉得皇帝的心思就该放在帝国大业上。

汉朝,未央宫。汉武帝刘彻正与李夫人缠绵,看到天幕,倒是生出几分感慨,他对卫子夫道:“这朱祁镇,虽行事糊涂,然对这钱皇后,倒是一片真心。临终托付,拳拳之意,令人动容。只是……这太子生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后宫之争,历来如此。” 他想起自己后宫的种种,颇有共鸣。

唐朝,贞观年间。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感情甚笃,看到此景,李世民叹息一声,对长孙皇后道:“观此帝后,亦是情深。这英宗虽有过,然此一节,倒显出几分真性情。只是这身后之事,岂是一道遗命所能完全保障?还需看继任之君是否仁孝,朝臣是否刚直啊。” 他觉得英宗的做法可以理解,但效果存疑。

宋朝,仁宗时期。汴京城内,勾栏瓦舍的说书先生已经抓住了热点:“各位看官!您瞧瞧这大明英宗,对那钱皇后是何等的情深义重!自己个儿都快不行了,还拉着太子的手,拽着大学士的袖子,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他走了之后,他那瞎眼瘸腿的皇后受人欺负,连死后同穴都要反复确认!这才叫结发情深,患难与共啊!比那戏文里的才子佳人,不知真了多少倍!” 台下不少妇人听得眼圈发红,纷纷称赞钱皇后是好女人的榜样,英宗也算有情有义。

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看着天幕,心情复杂。一方面,他觉得朱祁镇这小子丢了那么大的人(土木堡之变),实在给老朱家抹黑;但另一方面,看到他对发妻如此重情重义,临终还念念不忘安排后事,又觉得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比那些宠妾灭妻的强。他哼了一声,对马皇后道:“妹子,你看这后辈,虽说打仗不行,对老婆倒是不错。就是这啰嗦劲儿,跟个娘们似的!” 马皇后却道:“重八,能如此惦记结发妻子,总是好的。只是苦了那钱皇后,日后怕是难熬。”

明朝,永乐年间。朱棣看着自己这个后世子孙的“深情”表现,撇了撇嘴,觉得有点掉价。在他看来,皇帝就该乾纲独断,哪用得着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臣子保障?直接下死命令不就行了?看来这朱祁镇,还是威望不够啊。

【“看看!什么叫‘爱你在心口难开’?不,英宗陛下这是‘爱你在心,死了都要安排明白’!”】 天幕上,林皓拿起那两个小玩偶,把它们紧紧挨在一起,【“他这是用尽最后的生命力,在给钱皇后上一道又一道的保险啊!先是道德绑架儿子,再是法律绑定顾命大臣!生怕自己一走,心上人就变成小白菜,地里黄!这份操心,简直堪比现代人立遗嘱还要找好几个律师公证!就问你们,感不感动?敢不敢动?”】

光幕上还出现了后续历史的片段(当然,此刻的万朝观众不知道是后续),显示钱皇后在英宗死后,果然受到了周贵妃(已是周太后)和明宪宗一定程度的冷遇,虽然最终在李贤等大臣的坚持下,实现了与英宗合葬裕陵,但过程颇为曲折,也足见英宗生前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万朝天幕下,百姓们的反应更是直接。

“这皇帝当得真累,死了都放心不下老婆。”

“钱皇后真是好福气,遇到这么个重情义的皇帝。”

“好福气?我看是遭罪哦!皇帝死了,她一个瞎子瘸子,在那吃人的后宫怎么活?”

“那周贵妃肯定气坏了吧?自己儿子是皇帝,自己却比不上一个瞎婆子?”

“还是李大学士靠谱,说话算话!”

【“所以,朋友们,”】 林皓放下玩偶,表情稍微正经了些,但语气依旧调侃,【“明英宗朱祁镇,用他临终前的反复‘碎碎念’,给我们生动演绎了什么叫‘终极宠妻’和‘帝王级的安全感缺失’。他或许不是一个成功的皇帝,但在丈夫这个角色上,他绝对是用心良苦,甚至有点‘悲壮’了。好了,本期‘帝王托妻实录’到此结束,让我们祝福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祝愿大家的‘售后’都不用如此费心。下期想看什么?老规矩,意念沟通,下课!”】

光华在万朝观众或感动、或唏嘘、或看热闹的议论声中,渐渐隐去。

而在大明英宗刚刚驾崩的时空里,南宫内悲声震天。钱皇后伏在英宗渐渐冰冷的身体上,泣不成声,那半盲的眼睛里流出的,是失去了唯一依靠的绝望泪水。皇太子朱见深跪在一旁,看着天幕上父亲那担忧的眼神和反复的叮嘱,再想起生母周贵妃平日对钱皇后的态度,心情复杂无比,感到肩上的压力陡然增大了许多。而顾命大臣李贤,看着天幕上自己那郑重的承诺,又看了看悲恸的钱皇后和年轻的太子,深知自己接下了一个极其棘手、关乎身后名誉和历史评价的任务,面色更加凝重。一场围绕着钱皇后未来命运和英宗遗命能否被严格执行的暗流,已然在这紫禁城中开始涌动。历史的下一页,就在这深情与算计、承诺与考验中,缓缓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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