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之瞳的残骸铺满谷地,如同星辰的坟场。
月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尘埃,映照出前方那座巍峨建筑的轮廓——星骸殿。
它并非金碧辉煌,而是由无数巨大的、断裂的星辰石柱和坍塌的拱顶构成,苍凉、破败,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
断裂的石柱上,古老的星图刻痕依稀可辨,只是大多已被某种力量侵蚀,变得模糊扭曲。
空气中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一种是星骸殿本身残留的、古老而纯粹的星辰余韵,浩瀚、威严,带着历史的厚重;
另一种,则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其上的、冰冷死寂的寂灭意志,它污染了星辉,扭曲了规则,让这座圣地散发出一种病态的、令人不安的诡异氛围。
王起站在原地,微微调息,压制着体内因刚才精微一刀而略有躁动的混沌之力。
左眼的灰暗如同深潭,右眼的金芒内蕴锋芒。他的目光穿透破败的殿门,望向那深邃不知几许的黑暗深处。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不是声音,而是某种规则的共鸣,与他体内的寂灭本源隐隐呼应,却又截然不同。
慕容九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心中揪紧。
她递过水囊,低声道:“先休息片刻?”
连续的战斗与规则的运用,显然对他负担极大。
王起摇了摇头,接过水囊饮了一口,目光依旧锁定大殿。
“它在里面。”
他说的“它”,不知是指那呼唤的源头,还是指潜伏的敌人。
白素走到一根断裂的巨大石柱旁,伸手抚摸着上面残存的星图刻痕,指尖星辉流转,试图与之沟通。
然而,她的星辉甫一接触,那刻痕便闪过一丝灰败的光,随即彻底黯淡,一股反震之力将她指尖的星辉弹开,带着冰冷的排斥。
“寂灭之力已经污染了殿宇的核心……”
白素收回手,脸色难看,“我族留下的守护禁制大多失效,或者……被反向控制了。”
她望向大殿深处,星眸中充满了忧虑与决绝,“星寂之门,一定就在最深处。绝不能被他们开启。”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规律的“咔哒”声,从大殿深处传来。
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机关齿轮在缓缓转动,带着金属摩擦的滞涩感,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起眼神一凝,率先迈步,踏上了通往殿门的、布满裂纹的星辰石阶。
慕容九和白素立刻跟上,王磊和霍沧海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每一片阴影。
殿内比外面更加黑暗,空气凝滞,带着陈腐的灰尘气息和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腥甜味。
目光所及,是一片无比广阔的空间,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星辰石柱支撑着高高的、布满破洞的穹顶。
月光从破洞中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照亮了小片区域,反而让其他地方显得更加幽深黑暗。
那“咔哒”声越来越清晰。
循声望去,在神殿最深处,一座半坍塌的、由某种黑色金属构筑的高台之上,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高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敌人伏兵,而是数十个穿着各色服饰的人。
有江湖客,有宗门子弟,甚至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
他们如同提线木偶般,双目紧闭,面无表情,身体被无数细密的、闪烁着灰败星光的丝线缠绕、操控,正动作僵硬地推动着一个巨大的、布满复杂星辰纹路的金属圆盘!
圆盘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圆盘中心,是一个凹陷的、星辰状的孔洞,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灰暗的光芒。
而在圆盘前方,虚空之中,一扇门的轮廓正在缓缓凝聚!
那并非实体的门,而是由扭曲的光影和破碎的规则碎片构成,门的边缘不断撕裂又弥合,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与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
门扉之上,隐约可见星辰诞生与陨灭的幻象流转,却都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败之色!
星寂之门!正在被强行开启!
“以生灵魂魄与星辰残力为燃料……强行撬动规则……”
白素声音发颤,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伤,“他们怎么敢!”
在高台下方,站着三个人。
左边一人,身形魁梧,穿着厚重的玄铁重甲,连面部都覆盖在狰狞的铁面之下,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手中握着一柄门板般的巨剑,剑身暗红,仿佛浸透了无数鲜血,散发着冲天的血腥煞气。
正是“寂灭之瞳”麾下,“血屠”战将。
右边一人,则是个身形飘忽如同鬼魅的老妪,手持一根挂着数个惨白骷髅头的藤杖,骷髅头的眼眶中跳动着绿色的鬼火。
她周身缠绕着阴森的死气,正是“鬼母”。
而站在两人中间,背对着王起等人的,是一个穿着暗紫色星纹长袍的身影。
他身形修长,双手背负,仰头看着那正在成型的星寂之门,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似乎感应到王起等人的到来,那紫袍人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轻,甚至称得上俊美,只是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一双眼睛竟是纯粹的紫色,如同两颗凝聚的星辰,深邃、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们终于来了。”
他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意,“比我预计的,稍慢了一些。”
他的目光扫过慕容九和白素,在白素身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最后落在了王起身上。
“王起。”
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在品味,“你的‘断’之规则,果然精妙,连碎星守卫都能如此轻易‘界定’。”
“可惜,终究是蛮荒之地的野路子,不得大道真谛。”
王起持刀而立,异色瞳孔平静地与他对视。“你是谁?”
紫袍人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矜持的傲慢:“吾名紫辰。寂灭之瞳,巡天阁主。奉瞳主之命,在此恭候多时。”
他指了指身后那正在被强行推动的圆盘,以及那逐渐凝实的星寂之门。
“看,这便是我等为你准备的……舞台。”
“以星族最后的传承者为钥匙,以这满殿残星为基,开启通往寂灭本源的门扉。”
“而你,王起,你的规则,你的刀,将是献给瞳主……最好的祭品。”
话音落下,血屠踏前一步,巨剑拖地,划出一串火星,血腥煞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鬼母发出桀桀怪笑,藤杖上的骷髅头绿光大盛,阴风阵阵!
紫辰负手而立,紫色的眼眸中星光流转,锁定了王起。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断’,能否断得了这……宿命之轨?”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