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宏运大厦二十四层的“创智科技”办公室，只剩下林伟的工位还亮着灯。
“终于调试完了。”林伟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向后靠在办公椅上。连续三周的加班让他精疲力尽，但项目总算接近尾声。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就在他伸手去拿手机时，身下的椅子突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林伟猛地僵住。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像是错觉，却又真实得让他后背发凉。他小心翼翼地转动椅子，仔细检查这张陪伴了他三年的办公椅——黑色的网布椅面，金属支架，五个万向轮，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他自嘲地摇摇头，关掉电脑，拿起背包。
经过前台时，值夜班的保安老张从监控室里探出头来：“林工，又加班到这么晚？”
“是啊，项目马上要交付了。”林伟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张师傅，你听说过...办公室的椅子会自己动吗？”
老张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刚才感觉椅子好像动了一下，可能是我太累了。”林伟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老张走出监控室，压低声音：“林工，不是我吓唬你，这栋楼里的椅子...确实有点邪门。特别是你们公司那几把老椅子，听说都是从旧楼搬过来的。”
林伟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三年前，这栋楼还没建成的时候，原址是个老工厂。”老张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有个工人在事故中被卷进了机器里，尸体都没找全。后来那工厂拆迁，一些还能用的办公家具就被搬到了这里。”
林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老张急忙摆手，“快回家休息吧，别想太多。”
回家的路上，林伟一直回想着老张的话。地铁的玻璃窗映出他疲惫的脸，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身后的空座位上，有一把黑色的办公椅在微微蠕动。
他猛地回头，座位上什么都没有。
“真是见鬼了。”他喃喃自语。
第二天上班时，林伟特意观察了自己的椅子。它静静地待在办公桌前，与周围的椅子毫无二致。他小心翼翼地坐上去，一切正常。
午休时，他和同事小陈在茶水间闲聊，不经意间提起了昨晚的经历。
“你也感觉到了？”小陈突然压低声音，“我以为只有我出现了幻觉。”
林伟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什么意思？”
小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上周三晚上加班，我明明把椅子推到了桌子下面，但去接完水回来，它竟然自己挪出来了半米。当时我还以为是轮子太滑。”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要不要告诉经理？”小陈问道。
“说什么？说我们的椅子会自己移动？”林伟苦笑，“谁会相信？”
就在这时，行政部的王姐走进茶水间，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脸色变得煞白。
“你们...也遇到了？”王姐的声音颤抖。
“王姐，你知道些什么？”林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王姐深吸一口气：“这事我只跟你们说，千万别外传。上周采购部报损了五把椅子，都说轮子有问题，会自己移动。但维修工检查后说一切正常。”
“五把？”小陈惊叫出声，引来旁边同事的注目。他急忙压低声音，“都是同一批的椅子吗？”
王姐点头：“都是从旧工厂搬来的那批。行政总监已经决定下周全部换掉，但在那之前...”
她没把话说完，但林伟和小陈都明白她的意思。
当天下午，林伟一直无法集中精力工作。每次起身去洗手间或接水，他都会特意把椅子推进桌下，但好几次回来时都发现椅子稍微挪动了一点位置。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但次数多了，他确定这不是错觉。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有一次他假装去接水，躲在转角处偷偷观察。几分钟后，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椅子缓缓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后移动了几厘米。
下班时，林伟特意最后一个离开。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望着那些排列整齐的办公椅。在昏暗的暮色中，它们像一群沉默的怪物，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当晚，林伟失眠了。凌晨两点，他接到公司安全系统的报警——他办公室的移动传感器被触发了。
作为项目负责人，他有权限查看监控。他打开手机App，调出办公室的实时监控画面。
起初，画面中一切正常。但几分钟后，林伟的椅子开始缓缓移动。它不是滑动，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蠕动的方式向前移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推动它。接着，旁边的几把椅子也开始移动。它们慢慢聚集在办公室中央，围成一个圆圈。
林伟感到血液冻结。
就在这时，他的椅子突然转向摄像头方向。在昏暗的夜视模式下，林伟仿佛看见椅面上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对着镜头微笑。
林伟猛地关掉App，双手颤抖。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他的幻觉。那些椅子确实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林伟直接找到行政总监，要求立即更换所有老旧的办公椅。
“林工，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更换全部椅子需要预算审批，最快也要下周。”总监为难地说。
“不能等那么久，这些椅子有问题！”林伟几乎是在吼叫。
总监皱眉：“林工，你最近加班太多了，要不要休息几天？”
林伟明白，再说什么都会被当成精神失常。他愤然离开总监办公室，决定自己解决问题。
午休时，他找到小陈和王姐，给他们看了昨晚的监控录像。
“我的天...”小陈看完后脸色惨白，“它们在...聚会？”
王姐颤抖着拿出手机：“我必须告诉总监，这太危险了。”
“没用的，他不会相信的。”林伟阻止了她，“我们必须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怎么解决？”小陈问。
林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今晚我留在办公室，看看这些椅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晚十点，林伟假装下班，实则躲进了办公室的储物间。他在门上留了一条细缝，正好能观察到自己的工位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寂静无声。林伟紧盯着那些椅子，心跳如擂鼓。
十一点整，变化开始了。
最先动的是他对面工位的椅子。它缓缓地、无声地转向林伟的方向。接着，旁边的几把椅子也开始移动，它们以一种不自然的、蠕动的姿态向办公室中央聚集。
林伟屏住呼吸，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椅子们聚集在一起，开始缓慢地旋转，仿佛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更可怕的是，林伟隐约听到了一阵低语声，像是许多人在同时窃窃私语，却又听不清具体内容。
突然，所有的椅子同时停止移动，转向储物间的方向。
它们发现了！
林伟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椅子开始向储物间移动，缓慢但坚定。它们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伟后退到储物间最深处，手忙脚乱地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最终，他摸到了一罐备用打印机墨粉和几瓶清洁剂。
就在这时，储物间的门被猛地撞开。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林伟看见那些椅子挤在门口，仿佛活物般蠕动着试图挤进来。
绝望中，林伟突然想起老张说过的话——这些椅子来自一家发生过致命事故的工厂。那个工人的灵魂，或许就附在这些椅子上。
“我知道你的故事！”林伟大声喊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椅子们突然停止移动。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最前方的一把椅子——林伟的椅子——开始剧烈震动。它的网布椅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自...由...”
“怎么样才能让你自由？”林伟问道，声音颤抖。
“痛...苦...”声音断断续续，“分担...我的痛苦...”
话音刚落，所有的椅子突然向林伟冲来。他本能地将手中的墨粉罐砸向最先冲来的椅子，黑色的墨粉四处飞溅。
被墨粉覆盖的椅子立刻停止移动，表面的那张人脸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尖叫。
林伟恍然大悟——这些椅子惧怕能够污染它们的东西！
他迅速打开清洁剂瓶子，向其他椅子泼洒。被液体溅到的椅子纷纷后退，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告诉我真相！”林伟举着剩余的清洁剂，对着自己的椅子喊道，“你到底是谁？”
椅面上的人脸扭曲着，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李明...困在这里...三年...”
“你是怎么死的？”
“机器...卷进去...痛苦...永远痛苦...”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想要...分担...”
林伟明白了。这个叫李明的工人死于工业事故，他的灵魂被困在这些椅子中，承受着永恒的折磨。现在，他想要通过附身椅子，让别人也体验他的痛苦。
“已经够了，李明。”林伟轻声说，“你不该困在这里，其他人也不该承受你的痛苦。”
“怎么...离开？”声音中带着一丝希望。
林伟思考片刻：“火灾报警器旁边有紧急消防斧。如果我毁掉这些椅子，你能离开吗？”
“可以...但必须...全部...”声音逐渐减弱。
林伟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静止的椅子，取下消防斧。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摧毁这些被附身的椅子。
每砍碎一把椅子，他都听到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当最后一把椅子——他自己的椅子——被劈开时，他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说：“谢谢...自由了...”
林伟瘫坐在地上，精疲力尽。
第二天，公司对办公室的“故意破坏”事件展开调查。林伟如实报告了前一晚的经历，自然没人相信。但在清理椅子残骸时，工人们在碎片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某些椅子的支架内部，嵌着细小的、已经发黑的人类骨片。
进一步的调查揭示了三年前那起被掩盖的事故真相：工厂主为了逃避责任，将李明的尸体随同废弃机器一起处理，部分遗骸意外地被封存在了办公椅的金属管中。
公司悄悄为李明的家人提供了一笔补偿，并为他举行了正式的葬礼。
林伟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被强制休假两周。回公司后，他发现所有的办公椅都已更换，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事件。
但有时在深夜加班时，他仍会下意识地回头，仿佛能感觉到身后的椅子在微微蠕动。而每当这时，他都会轻声说：“安息吧，李明。”
他知道，有些痛苦一旦被分担，就能找到解脱。而有些亡魂一旦被倾听，就能最终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