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水面,那道黑影一闪就没了。
周婉宁的手指在终端上停住:“它在绕圈,不是直线接近。”
我关掉手电,趴在船边听。水下的马达声变了节奏,像是在等待信号。
“他们再次锁定了我们。”我说。
她点头:“刚才重启时发出的电磁脉冲,可能被捕捉到了。现在这个潜航器,是来确认目标状态的。”
我摸了下腰间的匕首。冰冷的。
不能等它靠近。一旦贴上来,要么引爆,要么发送位置坐标。不管哪种,追兵都会立刻压过来。
“还能断电吗?”她问。
“可以。”我说,“但这次他们不会信第二次。”
“那就让他们信。”她抬头,“我们不只断电。”
我明白了。
我们不仅要消失,还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完了。
我拍下总闸。
全艇断电。
灯光灭了,引擎停了,连终端屏幕也暗下去。救生艇像一块浮木,在海面上随浪轻轻晃动。
周婉宁把终端调成被动接收模式,只采集不发射。她低声说:“热成像应该看不到了。”
我没说话,耳朵贴着甲板。
水下的马达声还在转圈,一圈,两圈……然后突然加速,从船尾掠过。
它走了。
但它没攻击。
说明它判断我们失去了动力,暂时不具备威胁。
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是第二步。
我盯着前方。浮标灯还亮着,一明一灭,像一条通往浅滩区的路。
“等三分钟。”我说。
她没问为什么。
三分钟,是AI系统判定目标失效的平均响应时间。太快重启,会被识别为伪装;太慢,可能引来快艇近距离确认。
时间到。
我按下启动键。
发动机“咳”了一声,接着顺利点火。航速表指针缓缓上移。
我拉油门,救生艇猛地前冲,直插东北方向的浮标群。
“他们跟了吗?”
“左翼艇开始转向。”她说,“右翼还在原地观察,指挥艇……没有移动。”
“他在等数据更新。”我说。
“但我们已经不在预测路径上了。”
船身擦过一根浮杆,“咚”地一声响。渔网支架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一片铁林。
大艇不敢进来。这里水道窄,暗流多,稍有不慎就会卡住螺旋桨。
我们能走,他们不能。
我握紧舵盘,眼睛盯着前方的水道。每一个转弯都必须精准,差半米就可能撞上桩子。
周婉宁低头看终端:“声呐显示,潜航器掉头了。但它速度不够,追不上我们。”
“让它追。”我说,“我们现在要的是距离,不是甩掉所有东西。”
燃油剩百分之四十七,够支撑三十分钟高速航行。如果保持经济航速,能撑更久。
但我不能慢下来。
追兵会重新建模,会调整策略。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把距离拉开到他们无法快速反应的程度。
船继续往前。
浮标越来越少,海水颜色变深。再往前就是外海和浅滩交界处,水流更乱,礁石更多。
她突然说:“刚才那个加密包……我查到了一点线索。”
“什么?”
“协议头里的Ip段,属于市政厅内网b区。正常情况下,这种格式的数据包不会出现在海上追踪系统里。”
我看着前方:“有人在里面放了接口。”
“不止是接口。”她说,“是实时权限。他们能直接调用追踪日志,甚至修改预警阈值。”
我懂了。
赵卫国不只是有钱有枪。
他在体制里有人。
而且职位不低。
“删掉记录了吗?”我问。
“删了。”她说,“但我留了个反向追踪程序。如果对方再次接入,会触发一个假信号,引他去错误的日志分区。”
“别让他发现你在查。”
“我知道。”
她合上终端,把U盘拔出来塞进屏蔽袋。袋子是金属涂层的,能阻断无线读取。
“还有别的事。”她说。
“说。”
“账本里的‘星瞳计划’,不只是基因筛选。”她声音低了些,“它在收集特定脑波频率的孩子。陈雪的生理数据匹配度达到91%。”
我手没抖,但心跳快了一拍。
“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一次体检,学校统一抽血。样本被转送到了滨海七区第三医院的特殊实验室。”
我没说话。
那是陈雪的小学组织的免费健康检查。
普通的体检,背后却是筛选实验体。
“班主任呢?”我问。
“她的电脑里有上传记录。”周婉宁说,“不止是陈雪,全班三十一个孩子都有详细档案,包括睡眠习惯、情绪波动、注意力测试结果。”
我右手握紧舵盘。
原来他们早就开始了。
不是现在,是三年前。
不是偶然,是系统性渗透。
“我们得毁掉那个实验室。”我说。
“靠岸后就能行动。”她说,“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活到靠岸。”
我点头。
前方海岸轮廓越来越清晰。灰蒙蒙的一线,像是被海水泡烂的纸边。
风从右边来,带着咸腥味。浪打在船头,溅起白沫。
燃油剩百分之四十三,电量稳定,系统无报警。
暂时安全。
但我知道,这只是表面。
赵卫国不会放弃。他派出的不只是快艇,不只是潜航器。
他还有人在岸上等着。
也许在码头,也许在学校,也许就在陈雪身边。
我左手摸了下腰间的匕首。
还在。
系统界面安静地浮在视野角落,绿色边框,像老式终端。今天签到已完成,工具包用掉了。明天零点才能再领一次。
我收回手。
周婉宁靠在舱壁上,闭眼休息。她太累了。从游轮到现在,她一直在破解、分析、预警。
我不能倒下。
我是驾驶员,是守护者,是唯一能在这种时候保持清醒的人。
船钻出最后一片浮标区。
前方是开阔水域,浪更高,风更急。
再往前五海里,就是浅滩区边缘。那里有暗流,有退潮带,也有逃生的机会。
她忽然睁眼:“等等。”
我松油门。
她盯着终端:“追兵阵型变了。指挥艇往西偏了十五度,左右两艘开始收拢,像是要汇合。”
“他们在放弃追击?”
“不。”她说,“他们在重组。新的指令来了,可能是来自岸上的新坐标。”
我看着前方。
灯光越来越少,海面越来越黑。
“他们猜到我们要登陆了。”我说。
“所以派人在前面等。”
“那我们就不能按计划走。”
“可燃油不多了。”
“我不走他们想让我走的路。”我说,“我要走他们想不到的。”
她抬头看我。
“你有什么计划?”
“没有计划。”我说,“只有动作。”
我调航向,往三三五度切。
那边风大,浪高,但能遮掩轨迹。
她没再问。
船继续往前。
水下的震动消失了,空中也没有无人机的声音。我们脱离了可视与雷达监控范围。
至少十五海里。
安全距离已经被拉开。
但我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
她低声说:“再往前就是浅滩区,地图没标,只能靠经验走。”
我点头,没说话。
将航速调至经济模式,继续保持低信号状态航行。
前方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