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尴尬之后,沈砚和顾临渊都迅速将自己重新投入工作,仿佛刚才那意外的触碰只是系统运行中一个需要立刻被清除的异常进程。
顾临渊几乎是以一种逃离的姿态,敏捷地钻入了那个狭窄的维护通道。通道向下倾斜,内部布满蛛网和更陈旧的灰尘,空气流通不畅,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他需要集中精神,用灵力感知前方是否存在危险,这有效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不用去回想脸颊上那一闪而过的、带着沈砚独特气息的微凉触感,以及连接那头传来的、沈砚那一瞬间罕见的“数据流紊乱”。
而外面的沈砚,则站在那个发现完好硬盘阵列的机柜前,动作比平时更加一丝不苟地操作着便携工具进行拆卸。他的指尖稳定,但护目镜下的视线却偶尔会失去焦点,内部处理器似乎仍在后台高负荷运行着,分析着刚才那个意外事件的每一个参数:接触面积、持续时间、对方的反应、以及自身那超出计算模型的生理及情绪反馈。他将这种“分析”归类为对“灵障共振”连接稳定性的必要监测。
“下面情况怎么样?”沈砚通过加密频道询问,声音经过刻意调整,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只是在进行常规的任务同步。
通道里传来顾临渊有些闷闷的、带着点回音的声音,同样努力维持着常态:“……通道很深,暂时没发现活物或能量陷阱。尽头好像……是个独立的小型实验室或者档案室。门锁着,看起来更精密些。”
“收到。保持警惕,我尽快取出硬盘与你会合。”沈砚回答,手下动作加快。他成功卸下了几块看起来保存相对完好的硬盘,小心地放入防震隔离箱。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一个倾倒的机柜下,压着一个半打开的金属箱,里面散落出一些老式的纸质文件。他心中一动,走过去蹲下,用照明仔细查看。
大部分文件已经泛黄脆化,字迹模糊。但其中几张带有示意图的纸张相对完好。上面绘制着复杂的人体能量场图谱,以及一些类似于“意识锚点”、“情绪剥离阈值”、“Lambda-7 容器稳定性报告”的标题片段。一张草稿的角落,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容器承载极限…情感模块植入失败…转向‘魂络’外部编织可行性研究…】
沈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边缘在他指尖发出轻微的嘶响。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他记忆中那些被刻意封锁的区域。Lambda-7……容器……情感模块……这些词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感和冰冷寒意悄然蔓延。
通过连接,刚刚平复下去的、属于沈砚的“数据流”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这次不再是之前的紊乱,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压抑的……痛苦?
通道里的顾临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变化。“沈砚?”他立刻停下探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那边什么情况?”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不适感压下,但声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发现一些Lambda计划的纸质记录。内容……涉及早期实验方向。”
他没有多说,但顾临渊已经明白了。他能“感觉”到沈砚精神世界那片冰原之下翻涌的暗流。这家伙,又在独自消化那些沉重的过去了。
“等着,我这就出来。”顾临渊说完,立刻开始原路返回。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带着一种明确的急切。
当顾临渊从通道口钻出来时,头上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和蛛网,显得有些狼狈。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蹲在角落、拿着纸张沉默不语的沈砚。
沈砚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似乎也微微弯下,承载着无形的重量。
顾临渊走过去,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他只是蹲到沈砚身边,肩膀几乎挨着沈砚的肩膀,伸手拿过了他手里那张写着“情感模块植入失败”的纸,粗略扫了一眼,然后随手扔回箱子里。
“都是些失败品留下的垃圾记录,有什么好看的。”顾临渊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不以为然的粗鲁,但他靠得很近,近到沈砚能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从通道里带出的微凉空气,以及……一种无声的支撑。
沈砚侧过头,护目镜后的目光看向顾临渊。对方脸上沾着灰,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我在这儿”的笃定。
通过连接,那股冰冷的暗流似乎遇到了一道温暖而坚韧的堤坝,不再那么肆无忌惮地冲击沈砚的理智。
“……嗯。”沈砚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反驳。他借着顾临渊靠近的力道,顺势站了起来,动作不再那么僵硬。“硬盘拿到了。去看看你发现的那个房间。”
他没有道谢,但那种默许对方靠近、并从中汲取到平静的态度,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改变。
顾临渊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咧嘴笑了笑,尽管笑容在灰尘掩盖下有些滑稽:“走。那门看起来挺结实,说不定里面有好东西。”
两人再次并肩,走向那个隐藏在通道尽头的密室。刚才那意外的亲吻带来的尴尬,似乎在共同面对沈砚过去的阴影时,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无需言说的默契所取代。
归墟之地的低语,仍在继续。而他们之间的连接,在数据的残响与尘封的痛苦中,正悄然变得更加牢固。